一般会有个绰号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20-01-06

镇子上但凡有些头脸、有点“起市”的家伙,一般会有个绰号。街坊邻舍说话喜欢逗趣,给谁安个花名,那是看得见你,瞧得起你,等同于送您一顶帽子保暖——你得笑纳才是。

俗话说:“有起错大名的,无安错花名的。”诸如阿猫,二狗,猪儿,牛筋,阿鼠,文胆,姜太公,甚至石癫二、方砖三、大奶四、王老五之类,总能巧妙地突出某人的特征。其中,有两个的花名好玩——“码头趸”和“鱼獭”。他二人都是修车的,也就是“修车佬”,在镇口各自开着一间修理铺。

“码头趸”的脾气特好。他姓马,排行老三,人称马三。起先,有人喊一声“码头——”,马三以为是叫他“马头”,尊称修车行的领袖么?他听得顺耳,连忙应声;谁知人家紧接着带出一个“趸”字。上了几回当,他终于明白过来,“码头趸”的意思是——他坐在铺子前等待修车的顾客上门,好比渡口等待船只靠泊的水泥墩。这外号不管雅不雅,也真个切合他的形象,他也就欣然接受了,往后谁都可以这样叫他,马三不兴着恼的。

“鱼獭”可不一样,性子很臭。他的大名叫余察,排四,人称余四。“鱼獭”与他的名字谐音,也吻合他的长相——圆圆的脸,好奇的眼睛,恳求的目光,潇洒的胡须——安此花名的那谁真是个天才!余四却晓得,鱼獭又叫“水狗”,犹如水中的狐狸,狡猾成性,习惯躲在窟窿里,等待鱼游近来时突然冲出捕食。他很恶心这个外号,谁敢当面如此叫他,他就会斜着两眼狠狠瞥你,恨不得将你变成一条小鱼,然后一啖口水将小鱼给吞了。

这俩花名的起源,自然不无典故。如果说“码头趸”和“鱼獭”都靠近“水域”,多的是水,那么,就亮亮那滴水珠,让你见识一下太阳的光辉如何?

这天是个凉爽的秋日。从县城通向镇子的公路上,各种车子不时往来,自行车、摩托车、电瓶车、小轿车、拖拉机、小货车、大卡车,以及三轮车、双轮板车……新铺的水泥路,硬绷绷的,车子跑得欢。

在进入镇子的三岔路口,隔街斜对面,分别坐落“马家修车店”与“余氏修理铺”。店铺都是简易架成的板屋,前后通笼;门外都立着木板招牌,写有大字:“修车补胎”。

两家照常营业,可是,看过去,光景却大不一样;您学问高,可以描绘为“大相径庭”。余四那儿,不时有客人推着车子去光顾,几乎称得上“川流不息”。马三这边呢,却冷清得没什么顾主;学问高的您,肯定想到了“门可罗雀”。

身材胖壮的马三,静静地坐在店口的板凳上,真像码头的一根水泥墩;两眼瞭向那头的余四铺子,心里是老大的不服气。说店面吧,自家不比余四铺子小,都有一丈六尺的门面。说店里的摆置吧,有车胎,链条,铃铛,辐条,车圈,前叉,后架;工具有撬铁,胶水,扳手,砂布,打气筒,一应俱全。说手艺吧,余四背地里不得不对他称一声“行尊”……

马三反复琢磨其中的道理,东张西望一番,似乎觉察了一点门道:余铺地处公路的那头,进入镇子的车辆先经过他门前,要修车的人贪近就关顾了他家。他在上游截流,这里岂不成了水尾?可是再想想,也不对呀,马店与余铺相隔不过几十步,谁规定车子没到马店前就得坏掉的?何况,前些天不是如此的啊?——这就奇了怪了!

他的脑子不够用。他还没想明白,就有个顾客半推半提着一辆单车向他的店子走来了。

马三立即亢奋起来,迎上前去,一边招呼顾客,一边吆喝儿子:“拿家铛!”

他儿子走出店门,将几件工具撒在地上。父亲斜了儿子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他这儿子半大不小的,十七八岁,读书不成,做事没定性,平日常与余四家的丫头来往,马三骂过他:“不三不四!”有好事者听见,就给这小青皮安了个花名,叫做“三点半”——不是三也不是四,介于两者之间。

马三将单车托在固定的三脚架上,进行检查,发现后轮漏光了气,辐条断了几根,轮圈也扭歪了。“在水泥路上跑,怎么就摔成这样子?”他问。车主是个鬓发花白的老头,说:“真见鬼了!我前两天才换新的内外胎,突然后轮一瘪,车头一晃没把住,就摔了个侧翻。看来车胎的质量不行。”

马三操起六角扳手,扭松后架的螺帽,卸下后轮;拿起两根撬胎棒,交叉用力,撬去黑色外胎,拖出红色内胎,扔给儿子;将轮圈搁进一个凹槽小木架,他坐在架子前,肚皮对着直立的轮圈,手拿一只圆形中空的辐条扳手,旋开细小的螺帽,逐一拆开断钢线,换上新辐条;然后连续转动轮圈,用圆形扳手反复扭动小螺帽,用辐条矫正轮圈,拨它转动,眯着一只眼判定其垂直度……此时,他就像一个大元帅,坐在中军帐里运筹帷幄的模样。

那老头看着马三修车,砸砸嘴说:“马老弟!你这熟练,我修汽车肯定不如你!”

马三搁下车圈,来了兴头:“喔!老哥是同行?你不是本镇人吧?还没拜识您贵姓?”

“免贵姓孟。我家离这二十里地。来看看儿子。”

“老伯会修汽车?”在补内胎的三点半,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感兴趣地问道。

“嗐!什么叫‘会修’?”孟老头笑了,“在县城农机厂干了半辈子啦。不过退休了。”

“看你磨磨蹭蹭的,要补到什么更鼓?去!检查那外胎。”马三说着,夺过儿子手中的内胎和锉刀,锉几下内胎漏孔两旁的胶面,又拿砂布擦去粉末,再用手指蘸胶水,涂在内胎漏孔处和一块胶贴上,鼓起嘴囊,吹着胶水。几分钟后,胶水干了,将胶贴拍在漏孔处,又用剪刀剪齐边缘,再用木棰子捶打几下。然后抓起打气筒,将内胎灌满气,就按着它浸入大盆水里,整条内胎过了水,并无水泡泛起,证明没漏气。他拍拍手说:“好了!”

孟老头看着马三补胎,犹如在欣赏魔术师玩扑克牌。

“哎呀!”旁边,三点半忽然发出惊呼:“这是什么?”马三起身,拿过儿子手中的外胎一看,从那纹路凹处拔出一条细细的闪光的东西。“铁钉!”那老头惊异地说。马三摇了摇头,说:“这不是铁钉,它没钉帽。”略停,皱眉又说:“应该是特意打造的。”仔细看,果然,这钉子约有一寸长,略为弧状,两头均是锋利的斜切面——车轮压到它,轮胎不被扎穿才怪!

马三思索着,深邃的目光望向公路那头,浓眉蹙得更紧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对儿子说:“你装好车子。”又对孟老头说:“老哥,失陪了!”说着他就迈开大步,噔噔噔地走向余四的铺子。

余四正在铺里埋头修着一辆摩托车,他女儿给他打下手。旁边还搁着两辆摩托车,在等着修呢——轮胎没了气,摩托车太重,很难拖到稍远的马店,所以车主只好就近到余铺来。

生意兴隆,余四修车怎不得意!他一边忙活,一边跟摩托车主卖话:“兄弟你等等就好!不是吹牛逼,这镇子内外,说到修车,不管单车摩托车,我余四……”他话没说完,衣领就被一只大手揪着,矮矬的身躯竟像小鸡似的被拎了起来。他转脸,神情错愕地看着来人。

“这是什么?你说!”马三亮着手里的“钉子”,瞪着余四大声问。余四圆圆的脸一变,一副懵懂的样子:“那是什么?三哥,颈跟痛,痛!放开我!”马三撒手,厉声问:“这是不是你做的?”余四接过钉子,似乎好奇地骨碌着眼珠子反复看着它,抖着潇洒的两撇胡须,连连摇头说:“不不!关我屁事。我连见也没见过!”

“敢说不是你!”马三说,“你那肠子有几道弯,怕我不知道!我就纳闷了,这几天那么多车子快到你门前就坏了,那么多巧事?敢情你把特制的钉子撒在路上,扎破的车轮胎!”

余四的脸色瞬间大变。旁边的三个摩托车主听到这话,急忙检查自己的车子,外胎真有被利物扎过的痕迹。他们都不由得忿然作色。马三又说:“你这家伙,就是想钱想疯了,也不能想到这个份上呀!你这样害人,就不想想,在公路上,那是要出人命的!”

“真的不是我!”余四怕的是那三个车主会挥拳打人,慌忙指天画地,发誓赌咒,“要是我,叫我生儿子没 ……”嗐!他没儿子,只有身边这个女儿,也不怕赌这个咒。此时,他女儿呆着站在一旁。那边,孟老头和三点半听到吵嘴声,也奔过来了。

马三盯着余四好一阵子,说:“好吧!你跟我来,看看在你门前的路上,能不能再找到同样的钉子!”他拽着余四,就向公路走去。余四拼力挣脱他的手,脚上穿着的木屐也掉了,趁着身体的一个趔趄,手臂猛一甩,将手中那枚钉子甩向了屋顶。

“看,看!”有个摩托车主大叫起来。众人看去,只见公路那头开来一辆摩托车,是辆警车!那车子晃着车头,像喝醉酒的醉汉那样左摇右摆,走了一小截路终于摔倒在地,斜躺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来。不知谁在惊呼:“是派出所的孟所长!”马三先跑过去,拉起那警察。孟所长瘸着腿,一见老头:“阿爸!你怎么来了?”

几个人连忙将摩托车立起来。马三仔细检查车子,一眼就看出:它是被那种特制的钉子扎破了轮胎。再回头看时,早就不见了余四的踪影——他一看到来车是孟所长,吓了个屁滚尿流,转身跑进屋里,从后门溜走了。

突然,屋子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赶紧进入余铺,穿过后门,只见余四歪躺在地上,双手抱着一只脚,浑身在颤抖。蹲在他身边的是他女儿和三点半,都慌了神,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原来,光着双脚的余四逃得仓皇,跑出后门,谁知一脚就踩到了他扔出的那枚钉子——刚才他扔的力气大,钉子飞过屋顶,落到了屋后。巧不巧的,他就踩中了!犹如猪八戒踩到了自个扔出的西瓜皮。

那枚怪钉子,深深扎进了余四的右脚掌,他怎不痛得叫他的爹娘!马三凑近他身边,用两只手指捏着钉子,大吼一声:“狼来了!”余四被这声雷响震了个哆嗦,那枚钉子同时已被马三飞快拔了出来。余四的脚板沁出淋漓的鲜血,痛得他又杀猪似的嚎。马三转脸吩咐儿子:“去!回店去拿万花油、创可贴。”不一会儿,三点半拿来了疗伤药。马三对那丫头说:“给你爸涂药吧!别让他破伤风。”

余四被众人抬回屋里,他干脆闭着眼装死狗啦。

孟所长的裤子擦破了,腿上有皮外伤,丫头给他也上药。

这会儿,马家父子俩忙着修车、补胎。孟老头也动手帮忙。连同警车,四辆摩托车都是免费修理,不收钱;至于是否再要余四赔偿人家的轮胎,还得走法律程序。

孟所长来到余四跟前,拍拍他肩头,手里捏着几枚钉子,温和地说:“余四,你得跟我走一趟啦!”孟所长请他到派出所“喝咖啡”,没让他上法庭就算他好的了。

这个时候,余四满脸悔恨的表情,恳求的目光看着孟所长,歙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他这回,确是“偷鸡不得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事后,人们笑说,余四害人反害己。有学问的您,可以形容说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镇子上的人们说得很通俗,说是:“这只鱼獭,一脚踩到了自己撒的野屎上。哈哈哈!”

老实巴交的马三呢,人们就叫他“码头趸”。他好心有好报。他儿子打从认识了孟老头后,跟他学会了修汽车,再也没有“不三不四”。同时学习的,也有余家丫头。后来,这两个年轻人成了夫妻,开店修汽车——如今汽车不是越来越多了么!

共 416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小说通过对“码头趸”和“鱼獭”二个修车人对修车的二种态度,向读者验证了一个的做人道理,那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文中生动地描写了“鱼獭”为了能多个车,把特制的钉子撒在路上,扎破路人的车轮胎。“码头趸”伸张正义,揭露了“鱼獭”行为,为路人减去了麻烦。最后“鱼獭”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码头趸”他好心有好报,儿子认了师傅学会了修汽车。最后“码头趸”和“鱼獭”结了亲家。小说的表现方式很特别。作者用那样一种练达的口气叙述故事,仿佛一切都不在意,他只是关心如何能准确地把故事讲明白。但整个来看,这种通达的叙述态度明显增强了小说的独特意蕴。文字的讲究是这篇小说的另一个明显的特色。许多形容词和动词都用得颇为奇特,仔细回味非常生动而传神。欣赏阅读!问好作者!【:蓝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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