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散文闲说房子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19-12-30

摘要:即使最热爱房子、走到哪就都把房子驮到哪的蜗牛,一辈子要的也不过就是能替自己挡风蔽雨躲避风险的一间房。它们都懂得那个最简单的道理:一个身子,只需一间房,一张床。多了,是累赘。 长长的冬夜,团在炕上剥花生是最可厌的了,尘灰扑土不说,还容易瞌睡。栽在簸箕里的油灯像一个迷离的瞌睡虫,隔一会儿就“索索”抖上一阵,好像熟睡的人忽然受了惊吓。花生在手中懒洋洋地“叭嗄,叭嘎”,听着像“睡吧,睡吧”,人就要倒下去了。

明天队里就要收花生米了,交不上是要扣工分的。娘没办法,只好抖擞精神给我们讲故事、抛谜语。

一个大马,四个大瓜,口里吞人,肚子说话。

这招很管用,我们一群瞌睡虫纷纷从睡乡里跑出来,有的喊老虎!有的叫马虎(狼)!有的直接嚷:大马!

谁也没猜对。

是——房子。娘得意地揭了谜底。

房——子?房子哪里有大爪?房子怎么能吃人?房子哪里会说话?我们一齐嚷。

娘说,房子趴在地上像不像个大马?四个角是不是它的大爪?咱们进去出来是不是它在吞人?我们这会儿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它肚子里说话?

唉呀,可不就是房子嘛。我们懊悔着,催娘再抛。

麻屋子,红帐子,里边躺了个白胖子。娘又抛出一个谜面。

房子!我们齐声叫唤。

娘狡黠地笑,是房子,可,是谁的房子呀?

我们面面相觑,房子是没错了,可,是谁的房子呢?

看我们猜不出,母亲拿起一粒花生,掰开来,把光溜溜的花生米扔进嘴里,然后指着它麻麻的壳说,是它的……

唉,不光是人,什么都要有个房子的,鸡鸭猪狗牛马都要个庇护的,连花生也是,没个壳包着护着,它也长不成呀……娘大肆阐发房子的重要性的时候,一群瞌睡虫又迷糊了。

是啊,我们还没有到为房子操心的年龄呀,我们还以为,人像蜗牛一样,天生就有房子呢。

在房子吞进开会夜归的父亲,我们一群早在它肚子里睡沉了……

可是,房子在乡里,却是人们一辈子的头等大事。

在乡里,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志有两个:一是盖房子,二是娶媳妇。两项指标都完成了才算是成功完满的人生。一对夫妻,生了儿子,欢天喜地的给他起名字,上户口,过满月,做百日,庆周岁……一系列的程序下来,下一个目标就是给他盖房子娶媳妇了。

这可是个漫长艰巨的任务,需要坚定的意志和锲而不舍的精神——

今年备石,明年添砖,后年筹瓦,大后年添木料……年年勒紧腰带,勒到儿子长大成人,房料也攒得差不多了。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房子破土动工了。如果有三、四个儿子,连盖房子的小工也省了;但是,爹娘的罪,也就倍增三四倍。

一番伤筋动骨的操心劳作,房子起来了,爹妈的头发也白了。

上梁时,那挂鞭炮钱是谁家也不会省的。劈劈叭叭,满地开花,引来多少艳羡和赞叹啊:

看看,人家就这么起来房子了!

是啊,四间大新房,眼看着就站着了,真馋人啊!

就这么起来了?说得真轻巧!人家受的什么罪你们知道?嘁!

是啊,起幢房子蜕层皮,谁摊上谁草鸡。

唉,不管蜕不蜕皮,人家的房子起来了,你呢,连鸡窝还没起一间呢!……

听着人们的品评,那个父亲,那个当年膀大腰圆的壮硕小伙、一夜之间却佝偻成老苍头的父亲,却志得意满地笑了。他成功了!在阳间、在阴间,他都可以拍着嶙峋的胸脯说,我是起过房子的。他背了手,摇晃着一头蓬乱灰白的头发,首长检阅似地围着新房子转圈看。

他也许他会记起他的娘冬夜里也给他们抛出的那个关于房子的谜语:“一个‘大马’,四个大爪……”他摸着这“匹”他为之付出他所有的“大马”,五味杂陈的老泪一下子淌了个满颊满脸……

许多人看到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的故事,都不相信:哪有一夜黑发变白发的?我却信。因为我们村小召开的娘就是一夜白了头的。

小召开二十八那年,一个嘴功过硬的媒人说动了邻村一个患深度近视的姑娘。女孩眼神不济,验家时却一眼看出这家的房子没有多少筋骨,经不起三年五载的风吹雨浸了,有房子等于没房子,说什么也不干。媒人好说歹说,近视眼姑娘答应宽限三个月,三个月看不到新房子,婚事作废。小召开的爹死得早,小召开是根独苗,虽然脑子不是很明白,但传宗接代还是没问题的。问题就落在小召开的娘身上。若是因房子断了赵家的烟火,罪莫大焉,死后怎么见小召开的爹?

小召开的娘心里上火啊,躺在炕上就像躺在热锅上,翻来覆去睡不成。便起来,围着空荡的房场转圈,左三圈右三圈地狂走,从月升转到月沉,从夜半转到明天。第二天一早,一头黑发竟如漂了一般——全白了。小召开看到了,近邻看到了,许多村人都看到了,我娘让我去她家借面锣我也看到了……只有她自己看不到,她笑着,递面锣给我,我睁大眼睛,恶梦醒来一样惊恐地看着她的一头飞雪……

后来,我读到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的故事就笃信不疑了。

家有女儿是不需操心房子的,她的房子有夫家负责。作为父母只须留心为女儿物色个有房的人家即可。所以,乡人嫁女儿的条件也是两个:人好。房好。两者都齐了,1+1=2,简单明了,婚事告成。若是房好,人差点,这道题还有加减,算成算不成,就看媒人的嘴皮子了。如果单是人好,房子是个“?”号,那可就是个难题了。

你养儿子,你就得盖房子。你不盖房子,儿子就得打光棍。事情就这么简单。

不是乡人势利,而是因为穷,穷怕了。有了房子,就表示有了“家”;没有房子,安身立命于黄土地的世世代代,你到哪里去建你的“家”啊!……为人父母,哪个肯眼睁睁送女儿一辈子受苦挨熬炼?女儿自己也不愿意,有了房子,自己的下半生就顺当了,自己的路顺当了,儿女的未来也才有曙光有希望。链接好几辈的事情呢,可是不能大意。

也有那被爱情迷了心窍的糊涂虫,天当被,地作床,中间有情郎。草垛旮旯高梁地,哪有郎君那有洞房,碍房子啥事?父母要是反对,我们就私奔,反正我这一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没有房子,看我们能不能活人。那种悲壮决绝、义无反顾,不啻刑场赴死的烈士。让人顿觉用房子衡量爱情,把房子凌驾于爱情之上,是多么可怜可耻和可鄙。

只是,多年之后,那个要爱情不要房子的女儿,却为了自己儿子的一幢房子,为了儿子能有一幢房子把媳妇娶回家,早把自己熬练成了爹娘一般的沧桑,也早就悔青了肠子,发恨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女儿嫁给没房子的人家。没有房子,我宁愿我女儿老死在家里。那种决绝,一丝也不亚于当年她为爱情发出的宣言。

年轻的女儿不明白,当初为爱情而战的母亲,怎么转而为房子而战了?

房子,注定是每一辈人的命题,是每个家庭的主题。

父亲早逝,留下三间旧草屋和年幼的儿子,把成就男人辉煌的机会留给了我。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嫁出自己之前,就和母亲一起奋力把三间草坯房变成四间大瓦房。虽然弟弟上完学就留在了城里,买房娶妻生子一系列的程序都是在城市里完成的,我与母亲苦心打造的大房子新崭崭地闲在老家一点也没排上用场。可是,每每想起我是起过房子的,每每听乡人称赞我是起过房子的,我就感到很骄傲很自豪,很有完成某种人生使命的成就感。

城市最初给我的感觉是,到处是房子,可到处是没有房子住的人。

我在乡企上班的时候,厂里聘了一个姓李的青岛师傅。有一次我们一同去青岛办事,他说带我们认认他的家门,我们一行五个人去了他家。七绕八拐,进了一个门,迎头就是一张床,床上半卧了李师傅黄胖的女人。见我们进门,只膝行了一下,算是跟我们打了招呼。因为她身下是一张床,顶棚低矮处,还吊着一张床,她没法站立。

我们被让进里间,所谓里间就是被一道布帘隔开的另一个的空间。空间几乎被一张阔大的席梦思全占了,床上花衣锦被,花团簇锦,很有些豪华的样子。但我总觉哪里不对,抬头一看,对面墙角吊着一对沙发——原本应该安放地上的沙发却吊在半空,如何不怪——我想笑,却没笑出来。李师傅说,这是他大儿子的婚房,下个月,他的小儿子也要结婚了。想到,如此逼仄的空间还要挤进一张床和一位新人……忽觉得空气不够用,赶紧告辞出来了。到了街上,对着天空一通长呼深吸,这才把气喘匀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命不凡的城市男女喜欢流连街头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想晒爱情、晒幸福。而是因他们的家,他们狭窄得连呼吸都受限的家,根本没有爱情之花恣情生长的空间……

轮到自己跻身城市的时候,才知要想拥有那呼吸不畅的蜗居竟也是一种奢侈。

你只能做毫无尊严的房客,房东眉头一煞或灵机一动,都是你卷铺盖走人的理由。两家小儿打架,明明是房东孩子欺生,却要扳过小儿的屁股甩几个巴掌以结束争端。搬家像三餐一样平常,住着别人的房子,一切从陋从简,叠巴叠巴,捆巴捆巴,随便找个有轮子的车一拉就能走人。结婚十年,搬家十次。潇洒够潇洒,新鲜也新鲜,就是有一股气不得出的憋闷和时时涌上心头的辛酸:明明是付费住房,从不欠他房租,怎么总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儿?

没有办法,人家的房子,人家说了算。媳妇熬成婆,你知道人家为这房东熬了多少年?

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已的房钥匙,打开那还散发着浓烈涂料油漆味的新房,如打开了一个福地洞天,满心满脸都写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希望。六岁的儿子立即爬在水泥地上翻起跟斗,翻得一头一脸的泥土汗水,翻得我们夫妻一阵高兴一阵心酸……

原以为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可安然地睡一辈子了,其实不然。住房也如穿衣,小了,想换大的;旧了,想要新的;住平房想高楼,住公寓想要花园洋房,住花园洋房想……人的欲望竟是无止境的,房子的大小规模也就没了止境,常常听周围的人说起,某某买了一块地准备建庄园,某某买了几个山头准备建城堡,某某买了一块水域准备建军水城方舟……听得人先是眼花心乱,后是忧心忡忡:地球就这么大,占完了怎么办?

最近媒体频频爆出各地的“房氏家族”,一时“房哥”“房妹”“房爷”“房孙”齐舞。在平民百姓面对居高不下的房价望房兴叹、沦为穷尽一生为房打拼的房奴的时候,这些“房霸”们却每人占有房产十几套、几十套、甚至几百套。这类看多了会让人胸闷,但更多的是不解:他(她)要那么多的房子干吗?房子,不就是供人住的吗?一个人,一个身子,一个夜晚,不就需要一间房一张床吗?难道会有人在几套、几十套、几百套房子间奔跑着睡?!

可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人却总需陷身一个叫“铁窗”的小黑屋里才能想明白。

常常去看别的物种的房子。

鸟的巢、燕的窝、蚕的茧、耗子的洞、蜘蛛的、蜗牛的壳、蚂蚁的城堡、蜂的集体宿舍、寄居蟹的临时住所,还有一生都没有房子、却拥有无垠天空和广袤大地的雄鹰,这些被人类定位于低级动物的物种,对房子都不很看重,即使是一口泥一口水、千辛万苦地把窝建好修好的燕子,等生下儿女,儿女长出翅能飞了,也是毫不留恋地丢下走人。即使最热爱房子、走到哪就都把房子驮到哪的蜗牛,一辈子要的也不过就是能替自己挡风蔽雨躲避风险的一间房。它们都懂得那个最简单的道理:一个身子,只需一间房,一张床。多了,是累赘。

可是,无疑的高级动物——人类,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想,不是人类不明白,而是,房子,也许正是上帝给贪欲成性的人类的一个牢笼。

共 422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作者在用白描的手法,由妈妈的谜语说开去,围绕“房事”展开来,将一个人的一生与这个原本容身的场所紧紧相连,桩桩件件,里里外外剥茧般“数落”着房子的重要性,有房无房的幸福与困惑,续而又引出那些贪得无厌的“房氏家族”的种种可恶、可悲、可厌又可怜的奴性来。就像作者总结的那样:“只不过一生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空间”然而,贪婪作祟,虚荣为伴,硬是活生生的弄出些“房姐、房霸、房……”的怪异来。人性的悲剧么?人性的弱点么?如此看来,贪欲做成的牢笼也是一间房,可又多少人是想进去的?文章还用了别的物种房加以佐证:一个身子,只需一间房,一张床。多了,是累赘。读来清新自然,又是那么的发人深省。这篇闲说可一点都不闲啊!。:夏日清荷【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9: 4:09 再次打开这篇闲说房子的文字,突又想起流传在晋南的一句俗语: 娶媳妇盖厦(sha),提起来害怕 逐将人生最为艰难的两件事做了很好的总结。文中所及父亲操劳一生竖起的几间房的场景,乡土气息浓厚,读来亲切,似乎是邻家大叔的感觉。幸福的微笑里,饱含了多少的沧桑,怕是只有亲历才得体会了吧。城乡无别, 房事 恼人啊!! 小小职员,爱好摄影,喜欢写字

回复1楼文友: 11:56: 4 娶媳妇盖厦(sha),提起来害怕 早知道就好了,就借来用了,呵呵

2楼文友: 11:20:28 作者从房子说起,讲人们为房所累所苦。社会发展到现在房子已成为人们最重要的一部分。作者美文欣赏了。

回复2楼文友: 11:47:56 谢谢闲妹,你总是不嫌,总是赠以暖心给劲的 欣赏美文 。

楼文友: 11:42:22 题图的小房子好萌、好卡通、好可爱啊,那炊烟不叫炊烟,就是白云朵了,这样的房子里一定住着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喜欢透了,谢谢加图的人啦!

也谢谢清荷编的一大篇表扬,明明闲篇,却说不闲 真是贤能者语。

4楼文友: 11:42: 7 喜欢第一段妈妈的谜语,亲切、可爱。现在真如你说的,到处都是房子,到处是没房子住的人,在北京的小外甥找个女朋友,本来两人很好,可女方的家人非要男方在北京买100平米以上的房子,活生生的把两个爱人拆开。我儿子找女朋友,女孩的妈妈到儿子住的房子一看 太小了,能住吗? 真是都不知道这些人咋想的?现在好了,登记、上税,看还要不要那么多的房子了?写得真好。 做一张有字的纸,努力让上边的字有价值,因为纸寿千年。

回复4楼文友: 11:55: 4 小泥儿,一直以为是个小小女孩呢,嘻嘻。唉,人,活着活着就把初衷活没了,就去为房活、为车活、为名为利活了。其实,人,最该为的,就是为情活、为感觉活。问好小泥儿。

5楼文友: 14:48:41 衣食住行,人生大事。衣者,温饱求暖体,小康则为打扮。食者,温饱求饱腹,小康讲营养。住者,温饱为遮风避雨,小康则为舒适温馨。行者,温饱讲办事走路,小康则要遍游四方。人的生活水平决定了要求标准。但是,大凡为提高生活水平而提高要求标准的都无可厚非。可是,现在有些人 垄断 房市,肆意抬高房价,令用房者望房生畏,这是一个怪圈,应该下大力气整治才是。

回复5楼文友: 21:57:55 是的是的是的,邵先生对于衣食住行的层次解析,值得学习,值得琢磨 歪着头,琢磨学习好久呢!

6楼文友: 09: 8:14 感谢林之林之文友赐稿,您的此篇文章已被新雀之巢文学社团的公众账号选择推送给文友共赏,请关注我们的公众账号 quezhichaorongshuxia 后在可 查看历史消息 中查看。 仁者乐山山如画,智者乐水水无涯,从从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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