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同治初年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20-04-10

清同治初年,西施故里暨阳上下旱涝频发,民不聊生。至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秋末,谣言蜂起:白杨山上出了僵尸!

那天早上,南门外杨嫂上白杨山为亡夫上坟做周年。她边烧纸边向亡灵诉说遗腹子嗷嗷待哺、孤儿寡母身无分文的凄惶,一时急火攻心昏厥过去。待她被山风激醒,恍恍惚惚的,似见坟茔间人影晃闪,定睛看时,影子蹦了几下,忽地隐匿不见。杨嫂一慌,正欲收拾祭品,却见粗瓷碟子里的糠饼居然成了一锭明晃晃的银子!杨嫂惊诧不已,跌跌冲冲夺路奔逃。回家后,杨嫂心里总不踏实,便找了族中长者太公述说。太公听罢,闭目拈须良久,神秘兮兮地说:“你恐怕是碰上‘劳什子’了。”杨嫂不解:“什么‘劳什子’?”太公又说:“僵尸。早年听说白杨山中‘红僵’——就是女僵尸出没,不想让你碰上。”杨嫂闻言,吓得瑟瑟发抖:“那怎么办,太公,那怎么办?”太公却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害怕。‘红僵’不害人,相反,常常侠义心肠助困救厄。那银子,你放心大胆用,只须记住‘红僵’恩德便可。”

“红僵”的故事被渲染得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神。一时间,白杨山上人流如潮。他们大多出于贫困难耐,企望能遇上杨嫂那般好事;也有纯为贪慕钱财者。一个个跪在各自先人坟前顶礼膜拜,念念有词。然而,那等美事始终没再显现。

白杨山脚有个破败草披茅屋,住着一贫如洗的孤儿田囝。田囝平日四出打短;找不到雇主时,就在白杨山挖野菜草药。田囝八岁父母双亡,一晃十来年,始终过着半饥不饱的日子。

常常有人问田囝见过那‘劳什子’没有。好心人劝田囝搬离,‘红僵’虽不害人,终非人类,万一受其迷媚,不是闹着玩的。也有人起哄说笑,田囝憨人憨福,万一遇上那“劳什子”,一个镬焦团(锅巴)塞将过去就是了。据说‘红僵’吃了镬焦团之后,即可变人,而且不会再变回去。正好同田囝拜堂成亲。田囝听着人家调侃取笑,不愠不恼,一笑了之。

镬焦团的说法又惹起轰动。不知哪位好事者多嘴多舌,说‘红僵’貌若天仙,与西施娘娘不相上下。后来竟有人传言,那‘红僵’干脆便是西施玉体,历尽沧桑,僵而不死。

城中有一大户,姓邢名士贵,人称阴世鬼。听得‘红僵’传言,大喜过望。邢某虽家资逾万,但银子多多益善。况那‘红僵’美艳绝代,得娶再世西施,岂不美哉?邢士贵每日都派家丁带镬焦团出入白杨山寻觅。如此数月无果,终使不了了之。

邢士贵并不死心,带着家丁亲自上山踏看。到得山脚,忽见一破茅屋,问左右,知是田囝所居。邢士贵心下顿生疑团。田囝日日厮守山脚,极可能常常见着“红僵”女郎。说不定……

但田囝不在茅屋里。邢士贵命家丁搜寻,速速带来见他。

此时,田囝正在为人治病。

田囝善医,是人们偶然发现的。某日上午,一进城卖菜老者突然仆到在地,人事不省。田囝刚好路过,马上抱起老者,掐压人中,又从怀中取出丹药喂老者服下。老人很快苏醒过来。围观者无不啧啧称奇,问长问短。田囝却只腼腆一笑,径自走了。自此,便常有人找田囝治病。城中百姓大多家境贫寒,有病治不起,田囝治病不仅手到病除,还从来不受分文。

这回生病的是采芹桥头石石匠之子小石头。小石头发烧一天一夜,这天早起,突然牙关紧闭,口吐白沫,抽筋不已。急得石匠夫妇想跳琵琶湖寻死。邻人好心,火速赶到白杨山脚叫来田囝。田囝看了看小石头,闷声不响走出门外。大家面面相觑,却见田囝走到琵琶湖畔,蹲下身以破瓦挖地。不消片刻,田囝手托两条肥硕蚯蚓回进石家,用随身携带竹刀将蚯蚓切碎捣烂;又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包包打开,里面有好几个小药瓶,开了一个小瓶,顿时奇香四溢。有人惊呼:“麝香!”田囝却不动声色,只将那黑乎乎的麝香用耳挖子舀出少许放在蚯蚓糊上搅匀,遂招呼石匠按住儿子,将蚯蚓药糊填入小石头肚脐,敷上膏药固定。说来也怪,没等田囝洗净双手,小石头就安静下来。一炷香工夫后,小石头睁眼开口叫了爹娘。石匠夫妇喜泪横流,双双跪地磕头不。田囝一把搀起,也不言语,又憨憨一笑,转身回走。

此时,邢家家丁正好赶到门口,二话没说,拉着田囝就走。围观者见状,敢怒不敢言。

邢士贵见田囝带到,瞪着眼喝问:“你叫田囝?知不知道老爷我是谁?”

田囝点点头,又摇摇头。

“知不知道本老爷叫你来干什么?”

田囝仍不作声,只朝邢士贵翻翻眼珠。

邢士贵又问:“你认不认得那个‘红僵’,就是、就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姑娘?”

见田囝一味的不理不睬,邢士贵沉不住气了。正欲发作,一个跟去抓田囝的家丁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邢士贵眼睛一亮,回头看看那个家丁:“哦,有这等事?”

邢士贵立马笑着站起,走近田囝身边说:“失敬失敬,田先生。你还会看病?谁教你的?”

田囝这回开口了,似乎还笑了笑,说:“我姐姐。”

“你姐姐?”

田囝是孤儿,哪来什么姐姐?莫非是那个“红僵”认这小子做了弟弟?

邢士鬼不由得兴奋起来:“你姐姐在哪?她干什么的?”

田囝又笑而不应。

邢士贵有些愠怒,可又无计可施,想了想又说:“你会看病,那你给我看看,我有什么病?”

田囝仿佛只瞟了一眼邢士贵,吐出三个字:“肚皮痛,”

邢士贵吃了一惊。好几天了,他右上腹总是隐隐作痛,看了好几个名医,都不见好转。这小子连脉也没搭一下就看了出来,看来是不简单!

邢士贵顾不得再打听‘红僵’,迫不及待地问:“田先生,田先生,你看我的病怎么治?”

田囝不动声色地从怀中那个包包里取出两颗梧子大小的黑黑药丸:“用淡盐汤送服。”

邢士贵将信将疑地服了药,片刻,腹痛消失。这下,他更是惊奇莫名。

田囝却不容邢士贵再说什么,便脸无表情地说:“我走了。”之后,扬长而去。

邢士贵是不知感恩的。田囝的妙手回春更坚定了他的猜测。这穷小子,斗大的字不认得一升,怎可能懂得医术?肯定是那个‘红僵’相助。不把‘红僵’弄到手,如何甘心?

邢士贵派人跟踪田囝。他相信田囝总会跟那个‘红僵’见面的。可跟踪数日,一无所获。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邢士贵以治病为由,哄来田囝,随即把他关了起来,然后又在牢房周围布下爪牙。他打好如意算盘,认定‘红僵’会舍命相救。

翌日清早,厅堂屋柱上发现一张用匕首钉着的纸条。上书:“邢士贵听着,老老实实把田囝放了!想要什么,到白杨山寻我。洪小江”。

洪小江——洪……江?岂不是与“红僵”的谐音吗?

邢士贵狂笑三声。不禁喝道:“有门,有门!”

邢士贵当即去见田囝,并亲自为其松绑。等田囝走出邢府,他迅速上轿,命人跟上。田囝见邢士贵跟来,也不惊不讶,只顾穿街走巷,径自来到白杨山下。一路上,邢士贵不时撩起轿帘张望。远远的,见茅屋有炊烟升腾,不由得激动不已,心里嘀咕,那“劳什子”在?

刚近茅屋,有人迎了出来。果真妙龄女子,虽布衣荆钗,却是娆娆婷婷,貌若天仙。轿未停稳,邢士贵便跌跌绊绊跨将出去,眼盯女子,拱手行礼:“在下邢士贵,见过仙……仙姑!”

那女子嫣然一笑:“邢老爷不必多礼,小女子可不是什么仙姑。叫我洪小江就行了。”

“哪里哪里,暨阳上下谁人不知,仙姑神通广大……”

洪小江不再争辩,右手一伸:“邢老爷里面请。”

邢士贵跟了进去。洪小江笑道:“邢老爷坐!”

邢士贵环顾前后左右,桌椅全无,何处落座?正疑惑间,却见洪小江伸出纤手朝他身后一挥。他下意识回过头去,俄见一把竹椅已在身后,不觉傻眼。

倘邢士贵初时仅出于一种神往,那此刻在他眼里这洪小江非鬼即神已然确信无疑。他呆若木鸡,想坐不敢坐,想说不敢说。半晌,嗵的跪到在地,咚咚咚地冲着女子磕起响头来。

洪小江也不阻止,由着他磕了个够,才开口道:“邢老爷不必如此,你要什么,起来说吧。”

邢士贵听言,谄笑着站起身说:“我,我,我是想让仙姑……替我变点金银珠宝什么的。”

“这好说。还有没有?”洪小江问。

邢士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没有?当然有了。可他又怕冒犯了仙姑,踌躇着。

洪小江又嫣然一笑:“还要什么,但说无妨!”

邢士贵受了鼓励,壮起胆子说:“求仙姑下嫁……与我。我可可可是对仙姑仰慕已久……”

洪小江咯咯大笑,脆如银铃。她说:“想不到邢老爷还是个多情种子。不过,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你不是要金银珠宝吗,我先问你,要多少?”

“要多少?”邢士贵滴溜溜转着眼珠,顿时心花怒放,“当然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没问题。不过,这有个条件,你知道‘仙道向善’的道理吗?”

“什么?什么‘仙道向善’?”

“法力无边,但法力是向着积德积善人的。邢老爷……”

“哦,是这样。我邢某是大大的善人一个,我家厅堂就悬挂着‘积善堂’金匾。”

“是吗?不过,积善可不只是嘴上说说,你做过多少好事善事?”

“这个……”

“或者,你愿不愿意多做好事善事?”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

“这就好。你看,眼下大旱饥馑,正是你行善积德的大好机会,不妨把你仓中积谷尽数散与饥民,一则可救民于水火,二则嘛……”

“可是……”

“你不必担心。”洪小江说着,走到茅屋门口,伸手从房顶上扯下一节草茎,回转身来,当着邢士贵的面,一边揉搓一边说:“你看着。”

邢士贵睁大眼睛盯着洪小江,只见纤指轻巧地 着,一握拳,一摊手,黄灿灿亮闪闪的小金条正卧于娇小的掌心之中。

邢士贵又傻眼了!他不禁伸手把金条抓了过来。洪小江却说:“小心一点。这金条是不是你的还难说,要看你有没有过善缘。”话音刚落,邢士贵只觉得手上一轻,金条果真不翼而飞。

“这,这,这怎么回事?”邢士贵摊开手带着哭腔惊叫。

“唉,这得怪你自己了。看来你是没有这个福份了。”

邢士贵又卟嗵一声跪下,磕头不已:“仙姑救我!万望仙姑指条明路!”

“你起来,你起来。”洪小江说,“这还得看你自己,邢老爷是个聪明人。”

“我知道,我明白。我马上回去,开仓放赈!”

“好,我等着你。你要记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份善缘,说不定会有十份回报。”

回家后,他果真开了粮仓,不过只拿了些虫蛀霉变陈粮出来。他还想试试仙姑手段。

邢府放赈的消息一传开,附近村民都赶了过来。一时间,邢府前热闹非凡。邢士贵亲自站在门口督阵,他满脸堆笑,四下作揖。突然,他看见洪小江和田囝正站在面前。他脑子一转,便躬身让了让,悄声说:“仙姑里面请!”洪小江也不客气,携田囝大模大样地跨进大门。

“你做得很好,但是,你为什么还留一手?难道你还不明白天地神鬼不可欺的道理?”

“这是从何说起?仙姑明鉴,等一下我还会……好,我马上吩咐下去,再……”

“慢,你先来看。”

洪小江随手从桌子上取过一个茶杯盖,双手捏压着,又见她纤指一动,拈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手一抖,又是一锭……

邢士贵乐了,想伸手去接,又缩了回来。洪小江抿嘴一笑:“这回没问题了,你大胆放心地拿着吧。只是,也就只有这么几锭了,你……”

邢士贵喜滋滋地把几锭银子都抓在手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嗨,还真合算!那些放出去的陈粮,最多也只值半锭银子。想到这里,他冲着洪小将一躬在地:“仙姑放心,我邢某这就打开所有粮仓,救灾救民,广积善缘!”

随后三天,洪小江和田囝天天都到邢府帮着照料开仓放粮。

待邢家粮仓全部清空了,江、田二人随邢士贵再次来到厅堂之上。寒暄一二,洪小江从怀里取出一块方巾,前后左右挥了几下,放在桌上,翘着兰花指撮住方巾一拎,桌上兀自多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小箱子。洪小将打开箱盖。邢士贵忍不住探头一看,失声叫道:“啊!”满满一箱,金光闪闪!

“这下你放心了吧?”洪小江不无揶揄地笑问。

“放心了,放心了!早就放心了!”

邢士贵埋头翻检着金银珠宝,良久,才小心翼翼合上箱盖,抬看看时,洪、田二人已不见去向。邢士贵愣了愣,冲着大门又磕了几个响头。

邢士贵从地上爬起,一捧珠宝箱。咦,怎么轻了?他慌忙打开一看,啊,空的,哪还有什么金银珠宝?!

邢士贵只觉得一阵眩晕,昏倒在地。

暨阳各地,慢慢地又出了传说。有人说,那洪小江确实是一个“红僵”,是田囝的镬焦团使她成了人。她为图报,便教了田囝医术、法力,救苦救难。也有人说,洪小江根本不是什么“红僵”、“仙姑”,她本是天王洪秀全手下的一员女将,“洪小江”云云,无非是“洪秀全麾下小将”之意。太平军兵败后,她隐姓埋名,与几名失散的“天兵”聚在一起,明里走四乡变戏法卖艺,暗地里却仍干些杀富济贫的勾当。贪色贪财又心狠手辣的邢士贵,撞在她的枪口之下,焉有不倒楣之理?

共 482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太平天国失败后,民间一直流传天王手下的将领的化身成神灵,替贫苦的百姓申正正义,杀富济贫,扬善除恶的传说。这篇小说讲述了一个“红僵”的故事,她利用财主贪财好色的本性,开仓放粮,惩恶扬善。“她”不害人,貌若天仙,而侠骨柔肠,其实是当时贫苦百姓心中的一个美好愿望。小说笔墨朴实,慢条斯理,娓娓道来。如果情节再新颖离奇一点,就更能吸引读者了。赏读。问好。【琴声悠扬】内蒙古癫痫病医院咋样如何治疗青少年便秘月经量少吃啥中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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