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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宋河几乡十几屯，人们都晓得桃叶渡。桃叶渡是宋河上一个渡口；图个方便，人们便把渡口东边的那个沿河小村也叫作“桃叶渡”。桃叶渡是易长桃树的，腊月末，大大小小的桃花便争先恐后地盛开了，红红的，一大片一大片，煞是热闹。桃叶渡也都变得粉红粉红的了。

十年前，我在这个小村里拍过我生平第一部电影。

可惜的是，拍电影时并非桃花开花期。那已是初夏了。我记得片名就叫《桃叶渡》，是省里和咱们市联合拍摄的，内容大体是说某个穷女孩在封建制度制约下，抗婚不得而在生其育其的桃叶渡跳河身亡的故事。因为动人，故有些情节至今仍历历在目。

大胡子导演看重我，让我在片中饰女主角幼年时的“小丈夫”。我是我们学校唯一被选去当演员的，导演说我圆头圆脑，眼灵鼻挺最适合演片中的杜毛毛。幼年女主角扮演者我认识，叫莲儿，是桃叶渡的人，村东大榆树下那几间草房便是她家。她长得美。小脸橢圆型，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眉儿弯弯如月。眼睛汪汪如水。鼻子自眼间儿直拉而下，到了樱桃小嘴上边忽地收笔，并向两边均匀而别致地生长，像蒜蕊儿，不太像；像家乡湖中随遇而生的水摆子，也不太像——，那时我不过七八岁，并没有大人们那种想入非非的事，但我望着莲儿的鼻子，却打了好多好多比喻。我很喜欢她。伙伴们也一样。

怪不得导演选她当女主角幼年饰演者。

然而在我上演的第二个镜头里，导演便让我在莲儿面前出了丑。我们演的是玩家家。也是从这个镜头开始，莲儿成了我盼望已久的“媳妇”。大伙儿都说，谁是摔交胜利者，谁就当秋花（女主角）的丈夫。很自然，其余男孩除了大宝个个都被我摔倒了，最后由我跟大宝摔，大宝长得虎头虎脑，一身死劲。若是平常，饰大宝的定胜我，在片中他却是败者。摔交时，他小子竟不听导演的话，硬要胜我。为了不让莲儿笑话，我也只好使出吃奶劲儿。他抱住我的头，我则揽住他的腰，两双脚不断移位，却又踏得很稳。不一会，汗便涌出来了，淌得光着的膀子湿湿的，互相摩擦，很叫人不好使劲。“放手吧！”我小声命令他，他没应，一使劲，我险些被他摔倒。我火了，趁他缓气使劲，他向右倾，我顺势起脚一绊，他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然而故事中却有大宝撒赖的情节。大宝爬起来，便和那几个男孩上来脱我的裤头。他们东拉西扯，一下子我的屁股便现于众人面前。本来这已合要求了，可导演好象没看见，继续喊“脱他的裤头”，男孩们愣了一下，只得把我的裤头扯到了脚踝。唉呀，莲儿竟瞅见了我的牛牛。她吐了吐舌头。

我很不愿意，尽管大胡子导演直夸演得十分形象，生动。我不知道莲儿会怎么想，她会不会笑话我。

叫我高兴的是莲儿对我一如既往。

《桃叶渡》在省里可叫座了。因此我也参加了其他两三部电影的演出。莲儿却都没去。她爹说的，去了何苦，风雨兼程，得钱又少。大胡子劝道“大哥，莲儿是条难得的苗儿，让她去了可能会红起来呢。”

她爹没说话。“叭”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以后就没有导演来找她了。

莲儿也不见得多大委屈。那天，她告诉我，说她爹给她找个了真正的丈夫，是跑运输的，可有钱了。

“真的？”我问。

“我爹说的当然是真的啦！”我看见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月眉微微翘起，“我爹找过河西的宋五了，宋五是媒人。爹说男方家不住草房，住的是三层的高房子，天天能吃上白花花的米饭——”

“你才十岁。”我心里一乱，口里便有头无尾的，“——”

“爹说可以了。爹答应过宋五，先让我住过去栓住那个人的心，过几年再说的话可能那人就娶了，我只得现在去。”

桃花已谢，片片绿叶已初成气候。叶子毛绒绒的，风儿吹过，忘情地摇头晃脑。就连小桃子也长得尾拇指的头儿大了。

莲儿嫌咱们家穷么？我心里自问。

莲儿，我多想让我变成你真正的丈夫呵。我心里想口里不敢说。她爹指望她出嫁后家里能扒了草房盖泥瓦房。

“远吗？”我希望那人住在附近，我可以经常看见莲儿。

“远哩。爹说是县城里的，住在沙门街。县城人很少娶乡下妞的，但宋五说那人看了《桃叶渡》以后就记下我的名，定要娶我。”

我再也不想问下去了。桃叶绿绿的，河水缓缓的，我哭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宋五来了。他递与莲儿爹二十块钱，说是见面钱，待男方摆了酒席后还会送更多的钱来的。莲儿爹乐颠颠地从集上拎回了一大串鱼、肉之类的，细细的切，煮的时候放了一大把佐料。村里的狗闻了都在莲儿家院门转悠，口水不住地淌着。

傍晚，太阳烧红了西天，晚霞红红的，宋河水也红了，像流淌的带血的红泪。

我藏在渡口上那片桃树林里，盼着见莲儿一面却又害怕见到她。心里矛盾重重，以至莲儿下了渡口不知道。

莲儿穿着花格儿衬衫，红色长裤，更显得绰约动人了。

到了对岸，莲儿回头望了望村子。我想喊莲儿，可喊不出来，只能看见她被宋五半拉半就地，愈走愈远，最后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莲儿去了，像宋河水去了，杳无音信。

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县城初中，但逛了几年县城，却没有发现叫沙门街的。

莲儿爹气得发疯了，满天喝醉了酒。她娘则更惨，走路都淌着泪，久而久之，便哭瞎了眼。若有小姑娘说话声音像莲儿，她就会扑上去喊“莲儿”，吓得人家惊叫着跑开。

又几年过去了，莲儿差不多快被桃叶渡的人们忘掉了。就在桃花盛开的时候，一个爆炸性新闻炸醒了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河西的宋五挨判了死刑，原因是令人们尤其是妇女姑娘们所憎恨的那种。莲儿又成了人们的热门话题。

莲儿爹死了，因大量喝酒而死的。

莲儿娘大病一场，屎尿不能自理。

那几间草房亦倒了两间，一窝人宿在一间破草房里。

只有宋河水依旧静静地流——

倒是桃树林，那年春天竟下了一场桃花雨！

(选自1995年上海 少年文艺 第10期,创作于高一下学期.)

共 22 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人生有很多第一次。小虎老师的第一次是童年拍的第一部电影《桃叶渡》。对小虎老师说，对如何拍电影只是一种好奇。小说着重描写与女主角莲儿的配戏的经历和友好地相处，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电影轰动一时，也是为莲儿和小虎老师唯美组合的见证。懵懂的情愫，爱恋的心结在小说中尽显。好小说共赏！感谢赐稿！问好小虎老师！【编辑：林雨荷】老君炉藤黄健骨丸治骨质疏松吗菏泽治疗妇科医院精神焦虑抑郁消化不良大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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