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征文孽债小说

摘要： 临走时，村支书又拿来了钱。这次是和青青一起来的。拿的钱比前两次的都多，很强硬的态度，不接不由你，而且反客为主地说了很多鼓励他的话，话语中把他和青青连在一起。他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 刘强考上大学了。这在村子里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村子里那么多的高中生，只有刘强考上了。大学，众位想想，那可是中了状元。这在这个雁飞过都不想拉屎的地方是第一个，这种让人激动的事也是第一次。高中生大多大都是姓孙的，只有刘强一个姓刘。这让在村子里只有五六户刘姓人家感到大大的长了脸，也感到扬眉吐气。

村子本来人就不多，一共二十几户，但大多姓孙。不知道哪朝哪代，住进了几户刘姓人家，刘姓人家本来就少，更兼都是老实巴交，没一个有能耐，处于弱势。这个世上弱者你就得看强势的脸色，你就生活得小心翼翼。村子本来就山高皇帝远，什么样的好政策都不容易到达。就是有好的政策，刘姓人家知道的很少，就是知道了，你也是靠边站。因为村主任、村长以及很多姓孙的人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都是扶贫对象。你想想，一个村子，连村长、村主任这样一直接待上面领导的家庭都过不好，可想而知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日子，那简直就是穷的顶儿郎当。只有叫这些姓孙的招牌人家日子过好了，看有好的政策能不能落在姓刘的人家。村长、村主任以及姓孙的大多数人家就是这样给人解释的，姓刘的人家也就没有了脾气，也就很容易能想得通，也就在村长、村主任的解释中带着美好的梦想，心安理得地等待：只要政策好了，他们都富起来了，就可以轮到我们了。刘姓人家都是这样想着等着。不管这一等待是不是地老天荒。但是每一次让人听起来心惊肉跳的好政策，总是到不了自家的门前。刘姓人心里都窝着火。

现在那么多的姓孙的高中生没一个考上状元，只有刘强考上了。这就让一直挺胸昂头的村支书能蔫几天，因为村支书曾经看着那几个姓孙的高中生就断言，谁谁谁能走个好大学、谁谁能走个一般的大学，谁谁谁又能走个大专。在他眼里就是没看见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刘强。确切地说，是看见了，但他不想说，更不想承认那个老实巴交的如榆木疙瘩的刘老实的儿子能考上大学？也让那个横着走路的村主任能正着走。村主任的儿子就是村长断言的那个谁谁谁能考上好的大学的那一个。在考试前几天，村主任就在自己家里大摆酒席招呼乡邻，为儿子考试送行，好像儿子考上大学势在必得，好像哪个好的大学已经提前录取了儿子。现在想想，当时他家院子里曾经弥漫的酒肉香味、流盼着的羡慕的眼神、流淌着的热滚的话语、响彻着的助兴得鞭炮声，真的就像是刘姓人家留在嘴边还没有散尽的那抹很有意味的笑意。

刘强就是刘老实的儿子。刘老实老实到窝囊的地步。与他家田地相邻的是姓孙的一家。他家的地界畔一直被这个姓孙的人家一年占一犁沟，一年占一犁沟，不知不觉中一耱宽就没有了，刘老实争辩几句，没一点结果，反倒惹了一肚子气。那个姓孙的人家在孙姓人家里面是个老实的如榆木疙瘩，但在刘老实这个榆木疙瘩面前，他就不是榆木疙瘩，是个蹦蹦硬的松木棒了。在姓孙的家族里面，他是受气桶，他把姓孙的对他的一切不平都压在心底，再拿出来发泄在刘老实的身上。这也没什么错，人总得要找个发泄对象来发泄，不发泄还不把人憋死？比你强的人身上不敢发泄，那就发泄在比你弱的人身上么。关键是像刘老实这样的人，连比他弱的人他都不敢发泄。也没有几个比他更弱的人，他走路都怕踩死蚂蚁，捉住身上的虱都不忍心挤死。

像这样的一个人，却养了一个心思很重的儿子。从小跟着他大受惯了欺负，看惯了他大的窝囊样子。但他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自己做个好儿子，让自己学习更好，为人做事更突出、更谦和。谦和，不是退让、不是巴结，而是一种策略，是一种把所有的不平压在心底、所有的委屈埋藏起来，极力用一种平和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看这个社会。在社会的肮脏处寻找干净、在丑陋中寻找美好、在愤恨中捕捉爱。刘强就这样在村子里好多孩子中脱颖而出，在村子里，不管是姓孙的还是姓刘的，都能感觉到刘强的勤快、和善、为人周到，没人不说刘老实榆木疙瘩的时代将在刘强的手里结束。

村支书不是没看见刘强，看见了，但他不想说。他是这个村子的土皇帝，他沉醉于孙姓人家统领江山的豪迈中，他也一直幻想着，以后就在自己的姓族中再出几个能在外面说得出口，拿得出手的人。让上面的领导说起他时都眯着眼笑眯眯地夸他领导有方，是个帅才。他夸自己姓族中的那个谁谁谁，鼓动村主任大张旗鼓地请客，目的就是想为自己那几个姓族中的高中生打气，鼓劲。现在那几个小子蔫了吧唧地杵在家里，混账东西，真让他威风扫地；现在他才知道刘强那双不大但很黑的眼睛里深藏的睿智，他才觉得自己一直看不透刘强眼睛里的深意，他才觉得在地界畔那件事上自己太欠考虑，那个姓孙的榆木疙瘩如果没有他的暗中授意，他会是那个蹦蹦硬的松木棒？

这几天，姓刘的那几家人奔走相告，说话声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八分贝，笑声会常常不留意间从口腔里溢出来，太长脸了，长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这么惬意的一件事啊。人有时太高兴了，就会对一些事情失去判断，当真正走出那个让人得意忘形的境地时，就会发现还有很多难肠的事在那里等着你。真正感到难肠的是刘老实老两口和刘强。学费呢？一下子那么多学费，到哪儿凑去？

家里的猪羊、家里一直当鸡屁股银行的那几只老母鸡都卖了，还凑不够他的学费。为了上学，刘强跑到孙家人开的砖瓦厂干活，一个假期下来，旧皮揭了，换新皮，新皮又成旧皮，揭一层又一层，人如在水里煮了，再在火里烧了，瘦得不成样子，在结账时，才挣了个零头，交学费还差得远着呢。

姓刘的几户人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这家凑点那家凑点，还是凑不够。钱他妈的这个硬头货，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汉，况且刘老实本来就不是英雄汉。不是英雄汉，还没有钱，那就得装孙子，于是姓刘的刘老实就像孙子一样的去求人家姓孙的村支书。

村支书很爽快地答应了，大气地把钱塞给榆木疙瘩刘老实，并且还说了句很有深意的一句话：“以后有困难了，尽管来找我，刘强的学费我包了，你们就不要发愁。说不上，说不上我们还能成为一家人呢。”刘老师只顾得感恩戴德，根本就没仔细考虑村支书的话意。

刘强怀揣着厚厚的一叠钱和对村支书的感激上学去了。在大学校园里，眼界进一步开阔的刘强学会了感恩，也学会了自立。在上大学的同时，在周末，他找到了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机会。这就保证了他要求不高的生活费。

刘强上学走后不久，村支书就进了刘强的家门。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事。村支书么，就是这儿皇帝么，掌管着这一方人的生杀大权。救济来了，村支书说给谁家就给谁家，项目来了，支书说想扶持谁家就扶持谁家。支书进谁家，谁家就觉得很荣耀。像刘老实这样的人家，很少有这样的殊荣。看到昂首进来的村支书，刘老实期期艾艾，递烟倒茶，又忐忐忑忑、吞吞吐吐地说：“现在没钱，还不能尽快地还上村支书给借的钱。”

支书很有气派地转了一圈这个又旧又小的院子，在那张刘老实的老婆擦了又擦的方凳上，担了一点屁股尖，那一双一直往上看的眼睛，现在放平了，露出了一点平易得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他说：“别急、别急，钱可以不还。”他的话让刘老实和老婆有点愣怔。他们还没从这个愣怔中回过神，村支书的又一番话让他们陷入了真正的愣怔，而且是长久的愣怔。

这番话过后的一段日子，刘老实做事恍恍惚惚，丢三落四，有时候干着活，就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然后就是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再就是拼命地干活。好像干活才能让自己忘记什么一样。他老婆也是干着干着就发呆，偶尔就抹一把泪，抹泪的同时还会恶声恶气地咒骂他没本事。他也很恨自己，如果自己不窝囊，会借村支书借的钱吗？不借钱，支书会说那件事吗？

一学年结束后，刘强放假回家了。回到家里，刘强发现了爹妈躲躲闪闪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再次上学走的时候，村支书又笑呵呵地来了，还拿来了一叠新崭崭的钱。刘老实想推脱，但一看到村支书睁圆的暗含威胁的眼光，一下子泄气了。刘强知道自家的情况，看见村支书又拿来了钱，他心里充满感激。想着村支书真的是个好领导，认为自己以前太小人之心了。看到妈妈对待支书冷淡的态度，他还有点生气。

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很慢。刘强在大学的日子过得真快。家里的刘老实和老婆就觉得现在的日子是那样的难熬。他们现在躲着村支书。但是能躲到哪儿去？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一学年一学年的学费，刘老实掏不出，都是村支书给拿的。这个钱是拿了，也是吃了。刘老实不但手短嘴短，更是看人的眼光也像短了半尺。本来就不怎么高大的身子，无形中又矮了半截。特别是有村支书在的场所。人说痒处有鬼，怕看见谁，就容易碰见谁。以前，十天半月很少碰见的支书，现在几乎是每天都能见上一面。每次见面了，支书都是一副询问的表情。刘老实只有低下他那双卑贱的眼睛，自欺欺人地想只要自己不看他，他也就看不见自己。但是村支书就是不让他消停，还是一个劲地和他碰面。拿那个让他头疼难以向儿子启齿的问题问他。而他又不能一味的躲避。

别看村支书在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其实他也有难肠事。别人的难肠事能看得见，也能摆在场面上和人说。他的难肠事不能摆在场面上和人说，他更不想让人看见，极力掩藏着，但还是被人看见了。看见了，还很有意味地议论着。当然是女人间的窃窃私语。众位，别小看这个窃窃私语。很多暗地里的事都是被这个窃窃私语蔓延着。没有这个难肠事，他会走进刘老实那个流淌着寒酸味的家？会这样跟着赶着和刘老实见面？会在刘强那双黑漆漆的目光下感到无地自容？其实他有时候很羡慕刘老实的，那个榆木疙瘩哪辈子修来的福，养了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他那个又黑又胖、屁股像磨盘一样的老婆像个下蛋母鸡一样，一口气给他下了三个女子以后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给他下个带把的。这让他在村子里短了精神，他知道人们背地里嚼他断子绝孙。三个长得如花似玉女子的引来很多目光，让他得意了一阵子。因为长得漂亮，也是因为他是人前人，所以在女儿找对象时，高不成低不就，转眼间就耽搁的年龄大了。大女儿快三十岁上才结婚，现在家里还有个二女儿，整天在和他们闹气。让他遮遮掩掩的是三女子青青。

三女子青青如果好好念书，应该和刘强他们一起参加这次高考，说不上还能考个什么学校呢。可她就是不想在学校里待，又喜欢吃好的穿好的，身子还很懒，一直嫌弃家里穷，虽然他想尽一切办法为这个家创造好的条件，但还不能满足三女子的要求。初中没毕业她就跑出去了，跑到外面干什么，他心里最清楚。像女儿这样什么都不会做，也吃不得苦的人，能干什么？当三女子第一次遮遮掩掩在家里吃打胎药时，他几乎都气疯了。像他这样一个一直站在人前面的人，家里怎么能出这么丢人的事？他压住门，操起一根木棍，就想把那个混账东西的腿给敲折。几棍子下来，他累得气喘吁吁，但那个死女子就是不低头认错，还瞪圆一双眼睛，仇恨地看着他，蹦出一句话：“我有今天，全是你教的，你看看你自己，你好得很吗？从小你给我做的什么榜样？”

他“怵挞”一下像被人放了气一样瘫倒在地上。他这才想起以前每次到村子里他看上的女人家去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领着最乖巧也最疼爱的三女子。

以后三女子回来，他不再打骂，只是极力遮掩着，怕村子里的人知道。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从村子里男男女女躲躲闪闪的眼光里，闪闪烁烁的言语中，他能感觉到村人已经嗅出了什么。他能给他相好的女人家给点好处，得到一点点甜头，但是能防住众人之口吗？现在三女子更加肆无忌惮，几乎是两年回来一趟，每次回来就在家里躺十来天。他有时候发狠地想，死女子出去死在外面，就当自己没这个女儿。只要三女子回来，他就能感觉到村人意味深长的问候：“哦，三女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有人照顾了，在外面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听听，听听，让他的脸往哪儿搁？那个又黑又胖的婆娘一边尽心尽力地伺候女儿，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他：“你还有脸？”

最近三女子回来的次数多了，待的时间也长了。偶尔也会和他说一两句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刘强。以前三女子从来就不向他说起哪个男娃子，现在主动说起了刘强。揣摩三女的心思，他明白了七八分。但是怎么向刘家开口？正好，刘老实像个孙子一样的向他借钱。真是有天助。

大学可真是一个熏陶人的地方。在大学校院里待了两年多的刘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低头沉闷，把一切都压在心底的人了。以前，这双眼睛常常飘着茫然的光芒，现在他的眼里更多的是坚定。知识的沉淀让那个一直对世事很茫然的男孩子变成一个沉熟稳重男子汉。

回到家的刘强发现村支书家的女儿一直来他家。小学时他们在一班。那时她就是一个很漂亮很活泼的小姑娘。但初中没毕业，青青就不上学了，听说在外面找了工作。不知道是什么工作，从青青的穿戴上看，工作可能还很好的吧。生活在书本里的刘强对于青青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共 12710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我是含着愤怒还有一把辛酸的泪水读完此文的，乡村的落后愚昧铸就了刘老实一家人的悲剧。村支书是地方一霸，为了他的女儿青青，他将借给刘老实给儿子刘强读书的钱，昧着良心写上了七八万，事实上只有两万左右。老实巴交的刘老实一家人，还不上这笔钱，只好答应让儿子刘强娶回青青做妻子，这个女人从小受父亲的熏陶，变得放荡轻浮，无心学习，早早就下学，好吃懒做，成了一个出卖青春肉体吃饭的女子。在嫁给刘强之前，已经打了好几次胎。此刻的刘强已经有了心上人雪娟。出生在农村的雪娟知道村支书得厉害，主动退出了这场爱情。结婚的当晚，青青就和包工头在村子苞米地里鬼混，被刘强看到。第二天，刘强的神智就不清醒了。不久，青青怀了包工头的孩子，并生下一个儿子。青青和那个包工头走到了一起，刘强的母亲不让青青带走孙子，青青一使劲将婆婆推到脑袋磕在石头上，当场毙命。村支书动用所有关系，摆平了这件事。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陨落。落后的乡村，人们不知道动用法律的武器去捍卫自己的人格尊严。实在是可悲可叹啊!而刘强彻底疯掉了，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他的人生他的幸福谁又会来给买单？！一篇很厚重的，反映当代农村题材的小说。推荐大家赏读，建议加精！【：雅苑琼林】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9:15:0 问好作者，感谢参与支持杨柳社团 真情五月天 征文活动!期待作者继续赐稿杨柳！

2楼文友： 18: 4:44 您的小说我读起来是那么亲切，只是有点凄凉，我都落泪了。

拜读佳作，向您学习！

回复2楼文友： 19: 9:02 谢谢，我们共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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