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荷雨周宜新随笔体系

夏舒问作品选：母爱到天涯（散文）

母亲在世时，我每年才回来两三次，每次回来也呆不过两三天。那时，回家，老远就看到母亲坐在禾场边，阳光泛着白色，鸭儿逐着鸡儿，她在水盆里揉着她的老棉布衣裳，我远远地叫一声姆妈那颗心就落到了家里，那颗心就落到了姆妈手上。我看到母亲眯着的双眼，在阳光下比阳光柔和、温暖，我的沉沉的脚步便轻快起来。这时，母亲会立起身迎过来，伸出她的青筋暴暴的双手，捧起我宽厚平整的手不停地轻轻揉摸，那种爱从她的指尖流过我的掌心，潺潺的像溪水，颤颤地牵动我的心和肝，她让我想到的是她柔肠百结的心思和愁绪万千的孤独、寂寞。

此时，母亲的眼角有泪花渗出，我用纸巾帮她粘去，她说：眼睛也看不清了，风一吹就流泪，活着冒得用了，老害你们。”我把手滑落在她的脸上，抚摸着，那一道一道的坎，埋葬着多少艰难与辛劳啊！我千丝万缕的牵挂延伸在那道道坎里，无休无止…母亲看了看我，拿出她的白色整洁的手绢，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叫着我的乳名，问我：饿了吧？你是吃煎鸡蛋还是吃荷包蛋？我这就帮你去弄。”我说：我吃煎鸡蛋煎鸡蛋，我自己来。” 她已围好围裙，要我先晒晒太阳，你难得回来一次，姆妈闲得慌，有时做做事，比坐着舒坦…”

母亲虽然和弟弟住在一起，但一直一个人分开吃，说是彼此自由，实际是怕连累弟弟和弟媳。母亲手脚麻利，自己把自己照顾得非常周到，鸡儿鸭儿喂了一大群，为的就是自己有事做。平常鸡蛋鸭蛋自己舍不得吃，却一篮一篮地捎给我们。每年春节，她把腊鸡腊鸭挂在灶房里燃了谷壳粗糠，烟熏火烤，把那年味腊味熏得浓浓的直冒气，就为我们预备着。年老了吃得少用得少，攒的却那么多，心里装着的除了她的儿女，就是她的孙女孙儿。青丝拉成了白发，白发又纷纷脱落，她自己却把自己丢到了生活的外面。

弟弟说她老人家闲不住，放着煤不烧，没事就到树林子里捡拾枯枝败叶，房前屋后都让她堆满了。我说她乐意，劳累了一世，不让做，说不定就生病。

不一会，母亲把鸡蛋端上来，那满满的一碗，不蛋，是她积攒了一个季节的思念与情丝。那香，流得满碗生花；那甜，荡得满口流蜜，吃一个在心里，滋滋地润血，爽爽地舒心。我边吃边说姆妈煮的鸡蛋真香。母亲说：看你瘦得这样，你多呆几天，你看屋前屋后堆的都是柴禾，我餐餐帮你用柴禾煮饭吃。

一般情况下，我走的先天，母亲会把好吃的塞进我的包里，她把那些吃的分成一小包一小包，一小包一小包地放进我的大包，她仔细地封口，轻轻地叠放，仿佛放进去的是一颗颗心。看着母亲慈祥的面容，我才真正理解离家的孩子离家时让母亲放心的话，她放进去的不是她的心么？

通常我走时，母亲会牵着我的手问我，你下次几时回来…” 你来时先跟姆妈打个电话，让姆妈提前高兴高兴…”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和布鞋，坚持要送我到村口。家到村口有一里多路，我缠扶着母亲用心地走着每一步，她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家到村口的距离啊？而她能与我风雨同行，一路行进的时日就只有这家到村口的距离了。而当我走出那一里多路的时候，母亲的牵挂也沿着那一里多的路，延伸到了我的天涯…

我每次离开家，母亲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依依不舍。每次离开家…每次离开家，直到母亲再也不能这样表达她的依依不舍了，我才知道母亲真的要离开我们了。

弟弟和弟媳也来到母亲床前，我说姆妈一生爱干净，我们帮她洗个澡吧！

母亲已不能走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弟弟把水倒进木盆，又试好水温，双手扶住母亲，我把浴巾围在母亲脖颈上，先帮母亲洗头。母亲往日浓密的青丝已变成稀疏的白发。她头部的左侧有一块心形的疤痕，至今透着血色。父亲死得早，那时我们兄弟还没成年，有一年双抢割稻、插秧母亲挑一担稻谷，从稻田上简易公路时，脚一滑，头部摔在了简易公路的鹅卵石上。当时，血染透了她的头发和面部，我们只会围着她哭，是放牛的大伯过来用烟丝塞在母亲的伤口上才止住了血。此刻，我轻轻地揉揉疤痕，问姆妈还痛吗？母亲摇头。然而，我的心却在滴血…

这就是曾经帮我们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母亲的身体，那哺育过我们成长的乳房已经干瘪；那牵过我们走过无数沟沟坎坎的手臂已经枯萎；那让我们依偎过的笔挺的肩背已经弯曲；那双引领我们走过多少风雨人生的腿脚已经萎缩—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那给过我们温暖的怀抱，却永远温暖着我们的身心…

本文相关词条概念解析：

母亲

母亲，是子女对于双亲中女性一方的称呼。在社会学上，母亲可指养育与教养子女成长的女性。在法律上，女性也可以经由合法的渠道，领养子女，或与有子女的男性结婚，进而成为该子女的法定母亲。经领养而成为母亲的称为养母，与有子女男性结婚而成为母亲的则称为继母、後母或晚娘。在生物学上，子女体细胞中成对的染色体，有一半是由母亲的卵子的提供，因此可借由DNA分析来辨别亲属关系，且父亲精子与卵子结合时，只有提供细胞核的遗传物质，因此子女细胞中粒线体的DNA皆来自母亲，可由此来判别母系祖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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