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别鸪家园散文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19-09-03
槿花再普通不过了,韩国人却把它作为国花。想想也是的,《诗经》不是说:“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吗?舜华就是木槿花,大概唐宋人常会把它插在鬓边,那是最宜与少女脸上的红晕相得益彰的。春天一过,整个夏天淡紫或粉色的花儿,像约好了似的开遍了整个槿篱,但这么一开,也就很少有人注意它的个体美了,夹杂在槿篱上的凌霄、蔷薇、金银花反而更容易令人瞩目。
不管别人们如何不在意,槿花却总是那样安然地继续开着花,不见一丝浮躁,开败了一朵,第二天又会重新开放另一朵。各家的槿篱都各有特色,正如唐人于鹄所说:“不愁日暮还家错,记得芭蕉出槿篱。”几乎家家都在屋外栽一圈,至少也要在屋后栽一段槿篱用以挡风尘,也用来防止牲畜闯入。到了年底,人们会对槿篱进行一番修剪,并用竹子扎成状的樊篱。有了槿篱,把柴扉一闭,就成了一个个鸡犬之声相闻的小国寡民了,槿篱圈起来的院子里有水井,有各种果树花草,还有猫狗家禽,我可以用槿条做成皇冠为自己加冕。
东邻就有个叫舜英的同龄女孩,能唱不少乡村小调。她家槿篱外,收割完庄稼会有一些山羊在那里吃草,趁其不备,我一下在跨上一头最雄壮的羊背,本想骑一下的,哪知它一受惊,一头扎进了槿篱,“羊头扎在篱笆里,进退不得”,还是舜英出来解了围。然后她拿出一年级的教科书,问我城里是否也用同样的书?我知道她书读得好,为表示我也不赖,于是从头背了一遍。背着背着,看见她明亮的瞳仁里有个我的影子,正在变得局促起来,因为她的表情让我想起,他们用乡音读书,与我的读法是不一样的。
学龄前我们就在在一起读《诗经》了,那时正赶上闹饥荒,但祖父说什么时候都不能荒废了读书,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要坚持。好读书是乡里的传统,于是自然中学习自然,比如学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见到白茅花柔荑、钻入杨树中的天牛幼虫蝤蛴之类就趣味盎然了。
听祖父说,苏东坡曾调侃王安石说:鸠可作九鸟解,因为“鸣鸠在桑,其子七兮。”鸠有七子,加上父母两个不就是九个吗?但掏过鸟窝就会知道,斑鸠是不会产七子的,一窝只产二个鸟蛋,把它们掏走了,斑鸠还会再下二个,孵了十七八天,如果还没孵出来,它也会再下蛋重孵。
那时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概念,邻居舜花家有把 ,称为“别鸪枪”,我不知道为什么把斑鸠称作“别鸪”,还以为是“勃鸪”的讹误。每天以芋艿、红薯为粮,打几只斑鸠开开荤也可以补充一下营养,可是不要说斑鸠,似乎连麻雀也很少出现了。一天祖父从集市上买回一只很漂亮的珠颈斑鸠,因为我想验证一下《诗经》说的:“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斑鸠吃了桑葚究竟会不会醉?可是桑葚还没有熟透,就把翅膀羽毛绑了,养在院子里过几天再说。
闲暇的时候,大家会聚在村头的大树下摆龙门阵,也为人释疑解惑,甚至有点乡村稷下学宫的意味。我也去提出了疑惑,为什么称斑鸠为别鸪?有人解答说,因为欧阳修的《鸣鸠》诗说了:“天将阴,鸣鸠逐妇鸣中林,鸠妇怒啼无好音。天雨止,鸠呼妇归鸣且喜,妇不亟归呼不已。逐之其去恨不早,呼不肯来固其理......不能娶巧妇,以共营家室。寄巢生子四散飞,一身有妇长相失...... 以为斑鸠巢简陋而小,下雨前雄鸟会把雌鸟赶走,天晴了又要把雌鸟呼唤回来。于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称为“别鸪”的原因。但马上有人说,这是欧阳修的误解,章甫的《闻鹁鸪》就说鹁鸪的伉俪情深:“阴云欲暗江头树,屋角先闻鹁鸪语。潇潇渐作打窗声,谁道巢居不知雨。雨晴唤妇却同飞,须知此物心无机。岂比人间情义变,衔冤誓死不相见。”这话不错,斑鸠的无心机,还在于它们成双成对的斑鸠飞到哪里,都会仔细观察远近情况,一旦确定安全了,就很少去看较远的地方,它们哪里知道人会事先隐蔽起来,等斑鸠观察完了,安心觅食的时候,才向它们开枪!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着斑鸠,果然过了午饭时间都没在意,怪不得孔子能够听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最后舜花爹说舜花娘得了呃逆之症,不知道有没有可治的偏方?有人说《本草纲目》中有用斑鸠治这病症的。我还不信,赶紧找来《本草纲目》一查,居然证明没有说瞎话。
那天我终于采到了红得发紫的桑葚,兴冲冲地往回跑着,远远的就能听到院子里斑鸠的啼鸣声,看见有一对斑鸠也落在了我家院中。可是柴堆后面躲了个人正端着枪在瞄准,好没等我发声制止,子弹已经飞了出去!那人正是舜花她爹,走近一看,我的珠颈斑鸠已经中弹而亡……
农谚道:“斑鸠叫,春雨到。”特别是春夏间的晨昏二时,在老家的农舍里,总能听到远处朦胧的野地里传来斑鸠深沉而穿透力极强的啼鸣声,雨后温润而清新的空气里,连续不断“勃咕咕--咕--咕”的啼鸣,似乎至今都没有在我的耳边散去。
共 188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别鸪》,一个很吸引人的标题。文章大量引经据典,勾勒出幽静安然的乡间村居图:花草相间,鸟雀和鸣,四季异景,且行且吟。读来淡淡的人间烟火味儿,颇有“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之意境。守护美好家园,打造繁荣未来,感谢支持山水征文,推荐共赏!【山水神韵:温柔侠心】
1楼文友: 19: :5 从前常见之动、植物,有许多现在已少见,生态环保问题不容乐观。感谢老师支持征文,期待更多精彩!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回复1楼文友: 19:56:51 抱歉,重复了,请原谅!
2楼文友: 16:07: 2 文章引经据典,可见作者博文强识,文题新颖,内容有趣味性,结尾耐人寻味。学习欣赏!
回复2楼文友: 16:56:0 多谢来访与美言。问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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