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书情写意散文四题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19-11-09
【有美玉悬】
人无趣味不可交,画无趣味亦不足观。
看耀炜的画时时想笑,便在于他的有趣,耀炜的画,趣味在技法之上,古人说鞋子做得好,走路的时候是一定不会感觉两只脚的存在,说诗作得好,读诗的时候是一定不会太留意诗的平平仄仄与对仗如何如何。这样说下来,耀炜的画或者可以说有他独具的“不衫不履”之美。说其不衫不履,是说其不斤斤计较于技法,往往是下笔便能够打破传统藩篱,直取真趣。
耀炜的画作人物山水皆有好看处,用笔也多有拙意,概不取巧,所以,看耀炜的画,在心里已把他引为知己。或便以为自己竟然是他画中的人,或在泉下发呆,或直坐松巅读诗,或那挑柴的汉子也便是自己,满额油汗,步步向山外,日色已昏,虎啸阵阵近来。
耀炜的画是山水人物并重,山水气象可以拓得很大,又绝不琐碎,能几笔便把山河整顿住,且敢用粗笔画水细笔写云,笔墨间胆大的事向来是要以“艺高”来做主。耀炜的笔墨又极具综合能力,开合之间能知他胸次间已有一万座山山水水在那里。想必当年苦下写生功夫,也有人苦下写生功夫却终至不再会作画,写生到已经气绝笔亡矣。重要的是有些人越写越活,这便是悟性在那里清风明月。耀玮的画有清风明月,而且他惯会调弄这清风明月。
耀炜又是极其勤奋的人,就像一个老农民日日蓑衣斗笠,鞭牛耕动天地间的春雨,或稼场扬麦秋风。收获自然是丰登的十分。若论画,耀炜是直取文人画命脉,且善于题跋。题跋与画面上的事事物物你呼我唤卿卿我我很是暧昧。文字在这里起到的功夫,非当代某些画家可比,当代画家往往苦于题跋,不跋还好,一跋便捉襟见肘,一时窘迫万方。
我们生活的当下世上已无高士,而如果说有,也大都生活在耀炜的画里,所以,看耀炜的画也过瘾,也便觉得这世上还真有五千年文明剩下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清风明月。耀炜的线功夫好,水功夫亦好,点功夫亦点点都在,这些不用我多说,诸位看官看此画册便是。而要说的还是那个字,要看耀炜的“趣”,若再多加几个字,那就是:
果然趣得紧。
【以字下酒】
我与启功先生不太熟,见过几次面,都是在会上,说过几句话,也都是在会上。我常用的一支笔,是莱州羊毫,很好使,上边刻着“启老教正”,因为好使,我就一直用一直用,快用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宝贵,便不再用。这笔是启老送冯其庸先生的,冯先生再送我。此笔想必是笔庄给启先生定做的,也许是几十支,或几百支,但上千支就不大可能。
那次开会,不少人都来了,忽然有人告诉我那个小个儿老太太是王海蓉,我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再看,怎么看也和当年纪录片里经常出现在毛泽东先生身边的那个王海蓉对不上。也就是这个时候启功老先生进来了,走得很慢,手里有拐,却不拄,在胳膊上挂着,启先生那天是西服而领带,他一出现,怎么说呢,感觉周围忽然一亮。
启先生的长相是女相,像老太太,下嘴唇朝前兜着那么一点,用我母亲的话是“兜齿儿”。那天是说《红楼梦》的事。《红楼梦》其实已经给说滥了,但再滥也不妨再说。启先生就坐在我对面,他在场,是一定要说话的,启先生是谦虚,一再地说自己不懂《红楼梦》,又说自己其实也没好好儿读过几回。这就是自谦。老先生那天也算是捧场,捧冯先生的场,所以也不说学术上事,说到当下的红学研究虽有所指涉,但亦是和和气气。轮到别人发言,启先生是认真听,虽认真却耳朵有些背,所以时时会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使劲儿听,而更多的时候是抬起两只手来,时时准备着对方发言完毕而鼓掌,有几次,发言者,记不起是什么人了,发言稍做停顿,启先生便鼓起掌来,鼓两下,发现不对,便马上停下,周围已是一片的笑声。发言的也莞尔一笑,当然是再继续说他的,又,停顿了一下,启先生就又鼓起掌来,人们就又笑,人家还没发完。这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儿。别人笑,他也跟上笑,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笑,下嘴唇朝前兜一下,对旁边的人说:“耳朵,不行了。”说完又笑。这一次,发言的那位是真结束了,启先生马上又鼓起掌来,笑,下嘴唇朝前兜着那么一点。
我个人,是不大喜欢启先生的字,在北师大学生食堂吃饭,却就是为了看启先生的字。那时候我经常住“兰蕙公寓“,而吃饭却非要步行去“实验食堂”,酒是北京二锅头,有烈性,早买好的,提着,那种绿瓶子高度的。进了食堂就专门找可以看到启先生字的座儿,找好座,坐下,点一个“烧二冬”,再点一个“苦瓜镶肉”,再来一碗米饭,如有朋友就再加一个“火爆腰花”或“溜肝尖儿”,一边吃一边看墙上启先生的字,是以启先生的字下酒。当时的“实验食堂”里挂着好几幅启先生的字,都是竖条六尺对开,都装在框子里,框子上加了锁,死死锁定在墙上。我对朋友开玩笑说“你他妈什么时候去配把钥匙?”朋友说“启老的字一幅还不换辆小汽车!”但后来再去,启先生的字不见了,再往后,我也不再去吃“烧二冬”和“苦瓜镶肉”,又热衷于打车去华威北路吃陕西的浆水面,那边离潘家园近,一碗浆水面加一个夹肉馍。如碰上堵车,打出租的钱是饭钱的十倍还多。
启先生说话慢,是一板一眼,到老,更慢。
【有画入目】
年底赶去北京做三件事,一是买蝈蝈,二是买佛手,三是喝酒。晚上住二月书坊,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人,蝈蝈忽然叫了起来,低沉闷哑,一如京剧里的衰派老生,像是有诸多的不满。看看表已是后半夜,还是睡不着,便把厅里的灯都打开看画,墙上挂的居然都是朱公新建的作品,便一幅一幅看过来,直至乐不可支。
我最早看朱新建的戏曲人物,而后来又看他的半裸美女,裤子脱一半儿不脱一半儿,不知是图行事方便还是为了那地方凉快?或者这半裸美女是在那里照镜子,又像是在那里等人,让人揣测多多。朱新建也画山水,画树,画鸭子,还画大公鸡,有时候兴致来了还画茶壶,花瓶,或者是小石桥和烂墙头。朱新建的画先不论好坏,挂在那里就惹眼,会一下子水墨淋漓点点线线地跳将过来,满墙众家的画谁也拦不住他,朱新建的画会跳,会一下子跳到你的眼里。
用喝茶做一比。朱公的画给人第一印象像是在喝大碗茶,瞅一眼,碗里都是粗枝大叶,喝完再看碗底,叶子也大,茶梗还是大。但这印象也只是头几眼。接下去再看,还要以喝茶做比,这回是一下子跳到了太平猴魁,还是枝叶俱大,但味道却是怕连碧螺春也都难与之相比。
朱新建的绘画是大众小众都喜欢的宵夜点心,夜半吃起,且要半藏半露,挂在那里心跳,不挂出来又心烦,是个问题。
朱新建的画,是看一回根本就不行,是再细看几个回合还看不清,看烦了放在一边,过几天再看又新鲜起来。画里有太多的欲望,像是还有一只小手在招逗你,要你快去填补那画里的欲望空白。朱公的画里多只一个美女,或者再加一只猫或一盆花。看朱公的画,画里画外,太像是一次次的约会,她等着你去,或者要你学《牡丹亭》里柳梦梅的“叫画”,要你叫几回,你既不能跳到画里去和她相会,不妨把她给从画里叫下来。
昔年在乡下看野台子戏,站远了,锣鼓一阵一阵地铺卷过来,夹带了风吹树叶和庄稼的声响,别是一种风致。因为离得远,往台那边看,那一片亮处,黑头花脸居然都让人看得清楚,一举一动,古远动情。忽然明白古典戏曲的好处在于脸谱,若无脸谱,谁会知道那一团模糊的白是个谁。朱公新建功力之超人处正在于此,妙处正在于此,朱公新建运用水墨之夸张之大胆令人耳目一新。朱新建的画是粗看并不好,但越看越好,中国水墨诸多妙趣都在,是粗头乱服不掩国色。论笔墨手段,中国画家难有出其右者。是每根线都弹得起来,是每根线都水分也在风骨也在,是即软却硬,是喜欢的人会久久地看,不喜欢的人连一眼都难以看入,虽看不入,却也孜孜地在那里喜欢,因为朱新建的画作已击中了人的欲望心灵,就这一点而言,你倒不用担心他懂不懂技法,我想即使是非洲沙漠那边来的人,看了朱新建的画也会在心里喜欢。
朱新建的画是给点心师做的点心,是点心师吃着好,不是点心师的普通食客吃了也好。
夜里在二月书坊看朱新建的画,忽然从朱的画想到古典戏典的脸谱,在中国,除了朱公新建谁还敢如此粗头乱服不掩国色?
【有友平阳】
有诗友极是心仪平阳的字,曾托我问平阳的字润格多少,我说再见到平阳时我不妨帮你讨一幅,但再见到平阳时不是醉掉,便是只顾一杯一杯地喝酒。平阳的字被世人所重已非一日。那次在昆明,酒后,已是晚上,去他家,我要他写“品色楼”,他就笑,眯着眼笑,平阳的笑有那么一点坏坏的味道,却率真朴质,我说“画画岂能不品色?”平阳便当场写给我,在灯下,三个字都很大,运笔起落都有行止见解。我每见平阳,都要想到四个字:天生丽质。艺术有时候真是要靠天生,即以平阳的诗歌来说,也是如此。后天的用功自然少不得,但一生下来就不知道有多少书法的块垒叠加在心头,我以为平阳便是如此。
平阳诗名满天下,而我还喜其散文的质朴风格,其诗歌与散文叠加起来便是完整的平阳,或者,应该再加上书法或他的谈茶,说到普洱茶,平阳当得起专家,平阳曾著有一书以谈普洱,其书厚可两指,此书出版之时,“普洱热”还没有从云之南向中原地带滚滚而来。中国的作家,说到书法,当代作家要比现代时期差许多。现代作家中善书者多矣,周氏兄弟加上郁达夫,或还应该加上渡海终老于台湾的台静农,茅盾的字也好,有风骨。冰心也不差。说到底,书法的盛衰与时代大有关系。常见各地的博物馆或民俗馆里陈列的过去的家什器物上都有字,是锅碗瓢盆上亦有字,是农器家俱上亦有字,那是一个想记写什么必离不开毛笔的时代,即使不讲书法的“八法”,写熟了也毕竟有味道在里边,这一如当代作家的贾氏平凹,也只是熟,有句话是“熟能生巧”,在他则是“熟能生好”,说他的字不好不对,说他的字好也像是不对,是另一种套路,看他的字,不必非要往传统上拉扯,平凹临不临帖和碑,他人无法知道,但他下笔亦有碑的味道在里边,若此说不准确,用“金石味”三字味之,我以为也许差不到哪里,老贾平凹天生有金石味,倒不只是他的书法,文字亦如此,人亦如此。而平阳的字我以为要比老贾的字更多一些传统的东西,是帖的东西更多一些。老贾的字是“气势”,而平阳的字则应该是“气韵”,一者以“气势”,一者以“气韵”。其间之不同,比较可知。而平阳作大字亦好,用笔毫不犹豫却又守得住,世间好事,往往都好在一个“守”字上。郭沫若大字满天下,却往往守不住,每每直入“花拳绣腿”恶境,既不养眼,更何谈养心。
我们现在已经远离了无论记写什么必离不开毛笔的那个时代,我想我们现在若以吃饭喝茶的态度来对对待书法,想必人人都会写得好,不吃不喝便没有性命,不写字活着像是也没什么意思,把写字看做像吃饭喝茶一样当紧,想必在当代也数不出几个人。说到书法,笔头上的横平竖直提按勾挑说到底还得要心底的文化学养做主。“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七个字放在这里正好。艺术是共通的,可以互相滋养,曾看四大名旦书画册,在心底不免暗暗吃一惊,四位的书画居然是“各有一功”,与此可知他们舞台上的表现为何精彩,以书画养戏,或以戏文调养书画,其戏与其书画,自然有更好的层次与表现。古来书家,几乎是没有一个是专门写字而不做其它事务的。平阳亦不是书法家,说平阳,首先应该是诗,其后是酒,再其后是品茶或读书,再其后是什么?亦是让人不得而知,但其中一定会数到书法。平阳的书法,我独喜其手札,为其见性情,运笔自有法度在,取势能与平中见顾盼。行气从头贯注直下却又能与左右商量而笔势互相勾搭,平阳书法的线性十分好,下笔知道轻重对比,知道变化,所以生动活泼。当代的作家也好书家也好,其手札能如此者并不多见。而平阳的书法更好在不做态,书法之大忌在于做态,须知“天真烂漫”要在法度之间才好看,如无法度便是疯态。平阳书法用笔力度把握亦好,说到书法,笔弱则奇怪生焉。平阳用笔是爽利生风而不是亭亭静静。这是个人的美学取向所至,一个人的书法,也是要经过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这几个阶段,是要渐渐成长,直入老境是定然不行,而六十年七十年地写下去总是在那里“孩童”也让人生烦。而书法的永远“年轻好胜”却更是要不得。每个人的书法历程也是有生命而分阶段的,该年轻则年轻该老则老,人书俱老便往往是炉火纯青之境界已到眼前。好的书家是每个阶段都有可观,而平庸的书家往往是平庸到老毫无变数,说到书家,是只看其字便可,不必谈什么履历,世间出国办展之书家多矣,墨宝已被联合国社科文收藏者多矣,高高悬挂于人民大会堂者多矣,或靠权势,或靠宣传,或靠做秀,或靠电视讲座搔首弄姿,虽一时雀鸣蝉噪,字不好,终归要沉寂。我喜欢平阳的字,亦有一说,是喜其率真而不离法度且有气韵,说到书法,无法度不足观,死守法度亦不足观。平阳居其间。
平阳的身份当然是诗人和散文家,但同时也是书法家。平阳以他的笔比量当代飘浮的书风,每落笔便有力量贯得下去,墨线的讲究与变化说明平阳对中国书法的悉心揣摸和研习。平阳在他的一封手札里录古诗一首,诗中有这样两句:“羽毛亦是为身累,那得秋林静处飞。”亦算是夫子自道。
共 5115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读这组散文,感觉似走进了文人的书斋,在字画的长廊中漫步。【有美玉悬】以一个“趣”字概括了画家耀炜的画风。他的画,不计较于技法,能够打破传统藩篱,直取真趣,给人留下如在画中,时时想笑的感觉。【以字下酒】借一次开会与启功先生见面入笔,描写了启功先生在会上的认真可爱,进而描述了自己吃饭时喝酒赏字的经历。由人及字,介绍了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有画入目】这画,是朱建新先生的画,其画风又与耀伟不同。朱先生的事。朱先生的画,意蕴丰厚,看一回有一回的感觉。而且雅俗共赏,懂与不懂的人看了都会喜欢。【有友平阳】平阳是诗人、散文家,又是书法家。他在诗歌散文上都有很高的成就,在书法上的造诣也颇深。文章重点介绍了他的字,介绍了他的字极有气韵,放得开又守得住的特点。作者将平阳与其他几位名家进行类比,撇开他在诗文方成的成就,独从书法入手,客观公正的对他的书法进行了评价,给读者留下一个直观的印象。这组散文,所记皆是名人风雅之事,但内容各有侧重。语言自然素朴,运用白描的手法,活画出各位书画家各自不同形象。佳作,荐阅。【:素心如玉】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2:49: 1 拜读美文。问好王老师,祝创作愉快。
2楼文友: 08:15:0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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