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长辈的遗物散文

摘要：最近翻看了父亲的来信和二叔的日记，使我想起来上世纪80年代初期，家庭的遭遇—— 最近装修了新家，整理书籍的时候，看见一些属于上一辈老人的信件和日子，记录了那个久远的时代的事情。我整理了一下作为《我的二叔》（散文）的补充。

一、1979年父亲的来信

女儿你好！见信如面。这些年来只顾为你二叔平反的事情奔忙，没有时间和精力管理你的弟弟妹妹。最近你弟弟与人打架惹上人命官司，被判无期徒刑，还要赔偿死者家属安葬费五百元。你也知道，家里为二叔平反的事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已经无法拿出五百元钱了。希望你接到信后立即给我寄来五百元钱，以解燃眉之急。

为了你二叔的事情，我和你妈妈已经穷到了沿街乞讨的程度，八年来，我们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没有吃过一顿饺子。过年的时候，人家鞭炮齐鸣庆祝节日，我和你妈妈守着凉锅灶唉声叹气。我们没有吃的，没有穿的，没有烧的。还要千方百计挣点钱给你二叔办事用。你工作已经好几年了，虽然也经常给我寄钱，但是数目太少，很难满足家里的需要。希望你多想点办法，就是想和朋友借点也行，这次一定要帮助你爹我一下。这是我们最后的努力了，如果搞得好，你二叔的退休问题解决的话，就可以有一定的收入了，那时候就不用你的钱了。

你的爸爸

1979年5月25日

二、1982年的来信

女儿你好！你的来信收到了。寄来的五百钱也安全都到。希望你放心吧。以后你就不要给家里寄钱了，现在你二叔已经得到了平反，政府每月还发给他210元的退休费。基本上够他用了。我和你母亲都可以种地，如今我们在农村生活，花费比较少。不用买菜和粮食，就是买些油盐酱醋、化肥农具什么的，所以你不必再给我们寄钱了。

告诉你两个好消息，自从你二妹三妹结婚以后，你大弟弟也参加工作了；你四妹妹也在县商业局工作了。咱们家的生活终于变样了，而且是越变越好了。你跟着爹爹吃苦多年，结婚以后还是月月给爹爹寄钱，如今你终于可以喘口气，改善一下你自己的生活了。

关于你二叔的事情，希望你要有正确的认识，虽然说你二叔被打成右派和现行反革命都是冤枉的，但是也不能把全推给别人，更不能埋怨政府。你二叔本人也有，他不该随便和别人议论国家大事，不该说落后的话。这些都是他被打成右派的原因。希望你接受二叔的教训，时刻要记住积极要求上进，少说话，多工作。开会发言的时候要积极，要随大流，大家怎么说就怎么说；报纸上怎么说就怎么说；政府的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说多余的废话。更不能说落后的话。

你二叔回家以后，我们带着他去北京找精神病专家进行了治疗。经过治疗以后，他比以前好多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叫张志达，知道自己已经平反了，现在经常跟我一起耕地、施肥、浇水。再没有发生或赤身裸体跑出去的事情，也知道吃饭的时候用筷子，而不是用手抓了。就是还经常自言自语，不敢在炕上睡觉，说是炕上睡觉违法，非要在地上睡。我们在地上铺了毡子给他睡觉。他不敢见穿军装的人，我们尽量不带着他去县城。有一次，你妹妹的男朋友到咱家来，他是个现役军人，穿着军装来的，咱看着挺好看。没想到可把你二叔吓坏了，以为是来抓他的，躲在猪圈里不敢出来。任凭我们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吓得他浑身哆嗦，两眼发直，一头钻在母猪的屁股后面，弄了一身猪屎。一直到人家走了，他才惊魂未定的爬出了猪圈。我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心疼地经不住流下泪来。看来他是被整怕了，一年被蛇咬，百年怕草绳。看了这些，你也不要太伤心，我想他得病多年，能够治疗到目前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医生说了，精神病的治疗是一个复杂的心里修复过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要对他有信心，才能治好他的病。

前天上午，你二叔在山上开荒的时候抽烟，结果点着了荒山上的茅草，失了火少了半边山坡。你二叔也被烧伤了，他试图救火，但是他没有哪个能力。生产队长找我谈了话，他说：“你弟弟是疯子，你是他的监护人，烧了荒山是你的，要赔偿队里的损失。另外要好好带领你弟弟耕种好你们承包的土地。”我感觉人家说得对，我赔偿了队里的绿化损失二百元，给队长写了保证书。我和你母亲都签字画押做了保证。

从那以后，我都是步步跟着你二叔，生怕他惹事儿。现在村里有人丢了鸡，就说是你二叔给杀着吃了，我们就得赔偿；有人地里的黄瓜丢了，也说是你二叔吃了，我们也得赔偿。其实我知道，你二叔胆子小，他根本不敢杀鸡，要说他摘人家的黄瓜吃，还是有可能的。因为他经常弄不清楚自家的地在哪里；哪些是别人家的地。不管怎样，赔偿了别人，就会息事宁人，吃点亏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年来照顾你二叔。多亏了你妈心细，和乡亲们相处的好，经常给乡亲们帮忙做针线活儿。咱家在村里才能生活的舒坦。不然光你二叔一个疯子，乡亲们是不欢迎他的。他经常管不住自己，又不善于与人相处，一个人生活真是不行。

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要太担心。希望你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你们的母亲，你就不要担心了。和你说说爹爹心里舒坦些而已。

你的爸爸

1982年6月19日

三、2000年的来信

女儿你好！你邮寄的钱收到了，我本来不叫你寄钱了，可是你还执意要寄，说是为了表达对我们养育之恩的感谢。那我就收下你的这一份孝心吧。我们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放心吧。咱家的物质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就是你二叔的精神状态还不好。你二叔从监狱里出来已经五年了，但是他还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前几天，他又不辞而别了。开始我们很着急，到处找也没有。后来在石佛堂找到了他。他拿着一坨泥在那里胡乱抹乎，石佛堂的工作人员说他，他也不听，嘴里还念念有词。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才弄清楚他是在那里修复石佛堂的泥塑呢。他这样自作主张地跑出去是经常的事情，我已经对他失去耐心了。多亏你们的母亲像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对待他，耐心的与他沟通，给他讲道理。他才跟着我们回到家中。

尽管你二叔现在是个疯子了，但是他还是喜欢看书，喜欢写字，有时候偷偷地用毛笔写字，写日记。写完了就藏起来。藏在猪圈的石墙缝隙里，藏在炕席底下。他不让我们看，我们也看不懂，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语言。最近看见他抄写了鲁迅的诗词：“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我问他为什么抄写这首诗，他只是沉默、只是落泪，一句话也不说，他的心锁还是没有打开呀！

那天他突然问我：“哥哥，你说为什么给我平反呀？是因为我以前所说的话没有错；还是因为我是个疯子可以不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呢？”听了这句话，我想他的病是好多啦。这个问题是他目前的心结，但是我却无法回答他，如果说他以前没有错，我害怕他出去胡说八道，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如果说他是个疯子可以不为自己的错话承担，我又怕他为自己是个疯子而自卑，同时也担心他会认为自己反正疯了，可以胡说八道了。总之，对于一个日见好转的疯子弟弟来说，要很好地帮助他恢复到正常的心智，我是无能为力了。女儿，你是读书人，现在大学教书育人，你能告诉我应该怎样回答你二叔的问话吗？

你的父亲

2000年12月29日

我翻着以上这三封信，感觉它们是凌乱的，就如同我凌乱的心情。我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二叔的形象，整理不出一个完整的二叔故事。本来感觉他的事情太多了，太烦人了，我都想把有关他的一切从我的记忆中删掉。但是要好好回忆一下二叔的故事的时候，又感觉是那么空洞，那么凌乱，整理不出个头绪。我对二叔的了解只是一点皮毛。我想还是回故乡一趟吧，或许在二叔的日记里能找到他的心结。

四、疯子二叔的日记

2001年9月10日

今天是教师节，我收到了两份礼物。一份是县教育局寄来的卡片，祝贺我教师节快乐，难得他们还记得我也曾经是一名教师；另一份是收到了在大学教书的侄女写来的信和随信寄来的200元钱。信和钱都是哥哥转给我的。钱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无用之物，吃穿用的都有嫂嫂搭理，我需要什么只管问嫂嫂要就行了，不必自己去买。无形中，我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嫂嫂就是我的母亲，我需要的东西嫂嫂都为我准备好了。教育局的卡片和侄女的信对于我都是很宝贵的。通过侄女的信，我知道自己现在属于一个心理亚健康的病人，爱钻牛角尖就是证明。那个一直以来困惑着我的问题也有了答案，1957年的那场运动被扩大化了，我说的那些话虽然不是先进工作者的语言，但是也不是犯罪。如今实行了改革开放，思想解放了，经济生活比以前好多了。这是社会进步的结果。我也该与时俱进地放下自己的思想包袱，做一个心情愉快的好农民了。

2002年2月18日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感觉心慌气短，有时候感觉阎王爷在点我的名呢，掐指一算，自己已经69岁了，大概我的寿限已经到顶了吧，我的一生是值得汲取教训的一生，下辈子再托生人，一定不能说实话，撒谎说好听话是必要的生存战略。据说把这辈子的教训写在胳膊上就忘记不了，下辈子一定要牢记管住自己的嘴。我会将此话纹身在我的胳膊上。另外我要整理一下石佛堂的故事，留给后人是一个纪念：

从前啊，在阜平县苍山村有个石佛堂的传说……

上面的文字只是只言片语，但是他却说明了祖辈的遭遇以及对我们的期望，我会留作纪念，用此物品怀念我的父辈，警示自己谨慎做人。有机会将父辈的故事写一部小说。警示后人。

共 624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从作者搬出来的三封父亲写给女儿的看似碎碎语却又沉甸甸的书信里，我们不难看出这是一位谨小慎微的父亲。第一封信里，生活艰难又举步维艰的父亲，出于不得已开口向作为女儿的“我”求助，要求寄上五百元，其字里行间流淌的是一股酸酸涩涩的无奈之感。而第二封信，父亲告诉“我”，家里的境况已经改观，所以，让“我”不必再寄钱。其实这时候的父亲母亲，过得还是拮据，痴傻的二叔点着了荒山上的茅草要赔钱，村里有人丢了鸡，甚至人家地里丢了黄瓜等等，也得由父亲这个监护人赔，但即使如此，父亲还是让“我”不要再寄钱了，得努力工作，还说做出成绩就是最大的孝顺。读这一封信，给读者感受到的是一位忍辱负重又不愿抱怨众生的老实憨厚者的形象。从第三封信里，我们似乎看出了这位父亲的一些难以言说的无奈，而透过这些无奈，我们看到的是一位爱弟弟爱得全心全意的哥哥。总之，此文看似本人着笔不多，却给读者展示出了远去的那个时代的一些沉淀，而这些沉淀的东西里又包含了过去生活的种种不易和一些政治运动带给人们心灵和身体上的创伤。。【：兰花悠悠香】

1楼文友： 11:21:17 感谢赐稿看点。不到位处见谅。

2楼文友： 14: 6:5 谢谢兰花悠悠香老师的，编者按语很到位，父亲就是一个老实人，他谨小慎微，小心做人，都是那个年代塑造的。我们要为自己生活在如今的环境中而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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