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纽约看纽约时报

  在纽约看《纽约时报》，最感兴趣的是这份报纸极有分量的书评版，仍以“小说”(fiction)与“非小说”(non-fiction)作分野，把一半的评论篇幅给予小说；姑勿论这个城市是否真有那么多人看小说，媒体仍然给小说一份厚厚的尊重。最近一本受到各方媒体包括《纽约时报》、《纽约客》、《华盛顿邮报》、《出版人周刊》等赞誉的小说，特别引起我的注意，这是一本被形容为“后9·11”的长篇小说Netherland，作者JosephO’Neill是一位外来移民——出生于爱尔兰、成长于荷兰、受教育于英国、后定居于纽约的律师，Netherland是他的第三部小说。

  《纽约时报》的Dwight Garner说：Netherland是“自世贸倒塌后，我们至今写及纽约和伦敦生活中，最富机智、最愤怒、最严厉、最荒芜的小说作品。”《纽约客》的James Wood说：“虽然板球(cricket)表面上跟美国无关，这游戏令作者精心写作的Netherland成为一个巨大的小说成就，及我看过的其中一部最突出的后殖民著作。”或者大家等一部杰出的“后9·11”小说也等得饿了。反思“9·11”的非小说力作，大哲学家和思想家如Paul Virilio等都写过了，相对来说，小说的表现便弱得多了，Ian M cEwans的Saturday等好几部未能令人满意，终于，JosephO’Neill写出了叫人眼前一亮的Netherland，称誉之声其实也寄托着各方的期待。

  但若果真把Netherland与“后9·11”对号入座，那可能会带来期望的落空。没错，小说的时空的确与“9·11”有关，主角之一(也是叙事者)——从事股票分析的HansvandenBroek受到世贸倒塌影响，搬离了他与妻儿于TriBeCa的家，寄居于破落但迷人的Chelsea酒店；在一片灾难弥漫的沮丧中，来自英国的妻子Rachel觉得美国不可多留，决定带同儿子回到伦敦，主角因而开展了往返于纽约与伦敦、陷入婚姻与个人危机的沉思状态中。在失落与倦怠之下，给予他慰藉的却是他儿时在家乡热衷的运动——板球；他在偶然的情况下，在2002年夏天来到StatenIsland与一班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比赛，认识了业余担任评判——小说的另一主角Chuck Ramkissoon。Hans与Chuck象征着两种移民身份，Hans是来自荷兰的白种人，在海牙的保守家庭长大，在美国过的是中产生活；Chuck则来自印度南部千里达，夹杂小混混与理想主义者两种性格，经营符合犹太教教规的寿司店及非法奖券，喜欢吹牛，谈起板球和政治来滔滔不绝；但他对板球的确满怀热忱，梦想在布鲁克林成立自己的板球王国。Hans与妻子离异期间，Hans与Chuck结为朋友，小说很大的乐趣来自于二人的交往，Chuck把Hans引到一个他不熟悉的纽约世界。小说一开始是在2006年，Hans与妻子在伦敦重过生活，接到来自纽约警方的电话，告知Chuck的尸体被发现弃于运河；小说便从这悬疑死讯开始，穿梭于回忆与现在之间。“9·11”为小说提供了一个背景、一个氛围、一个带来生活巨变的动机，但小说其实并没深入触及这场恐怖主义战争，如当中牵涉的宗教冲突、美国与中东的关系等等。Netherland最可观的地方，其实是它表现出复杂的民族性和殖民性。板球象征着来自千里达、盖亚那、牙买加、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等移民者来到纽约的“想象的社群”，也是Chuck这种被殖民者希望成为拓殖者的梦想寄托。这种复杂的殖民性，也许真要像JosephO’Neill这种有不同移民经验、置身其中又能站远一点看的作者才写得出来。

  （实习编辑：项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