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站在他的小亭子的门前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20-01-17
“嗨!在下面!”
当他听到一个声音朝着他这么呼喊的时候,他正站在他的小亭子的门前,手里拿着一面小信号旗,旗子紧紧地卷在一根短棒上。你可能会想了,就这里的地势而言,他肯定不会怀疑这个声音发自何处;然而相反的,他没有抬头看向几乎就在他头顶上我所站的这块陡峭的路基上面,而是转身四外打量着,看向下面的铁路线上。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看上去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尽管说至今我也说不清楚究竟这是为什么。但是我知道这种异样的神情已经足够吸引我的注意力了,尽管说他的身影只能是一个透视的剪影、而且隐现在暗影之中,在下面深深的堑壕里,而我的所站之地正在他的头顶上,陡峭地耸立在落日那愤怒的辉光之中,以致我只能手搭凉棚才能看清下面他的身影。
“嗨!下面!”
他把眼光从下面的铁路线上收回,又一次转身四外打量着,接着抬起了双眼,看到了上面的我。
“有没有一条路我可以从上面下去,跟你说几句话呢?”
他抬头看着我没有作答,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对他重复我这个徒然无用的问题。就在此时大地上以及空气中发起了一阵微弱的振颤之声,迅疾之间转换成一阵急促而猛烈的脉动,一阵迎面而来的冲击波迫使我惊讶地转过身去,其强劲的冲力好像要把我扑到一般。当这列呼啸而过的列车从我的身边远远驶向风景的尽处、随之喷吐上来的那阵蒸汽散尽之时,我再次举目朝下望去,看到他又一次把小旗子在短棒上卷好,因为他刚才在列车驶过的时候曾拿这面旗子做过指挥。
我再一次问了那个问题。稍作停顿之后,似乎他在这其间认真关顾了我一下,这时只见他挥动手中卷起的小旗指向一个与我等高的地点,就在离我大概有两三百码的一个地方。我俯身对他喊了一句,“好的!”,然后就朝着那个地方走过去。在那里,我仔细察看了一下四周,发现了一条弯弯曲曲伸展而下的小径入口呈现在我的面前,沿着这条小径我就走了下去。
这段路基简直是太陡峭了,直上直下的那么陡峭。他直穿过一块湿漉漉的大岩石之间,在我沿着小径往下走的时候才知道它到底有多么湿滑而险峻。出于这样的原因,我在走下这条小路的时候几乎都没有闲暇反应过来,他在指给我这条小径之时实际上神色之中是非常迫不得已而不情愿的神态。
当我走下这条弯曲的小径,已经足够可以看到他时,我看到他正站在两条铁轨的中间,就是刚才那列火车经过的铁轨上,他的情态之中仿佛是在等待着我的出现。他的一只左手支在下巴颏上,而右手肘则横搭在胸部、手掌在下面支撑着左手肘。他的神态似乎是满怀着期待与观望之情,以致我停下来脚步、对此思忖了好一会儿。
接着我又继续往下走去,一步踏上了与铁轨平行的地面,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他是一个皮肤黝黑脸色蜡黄的男子,一部黑色的大胡子以及浓重的两条眉毛。他所身处的岗位在我看来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孤独更悲凉的地方了。在它的两边,都是潮乎乎参差不齐的大石壁,而头顶上则是经常不见天日的一线天;一边的风景只是这所大牢坑的弯弯曲曲的延伸而已;而另一边更加局促的所见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暗红色灯光,在这中间是一个黑洞洞更加阴郁的隧洞入口,整个庞大的构建笼罩在一片原始、荒凉而压抑的气氛当中。很少能有一丝阳光投射到这个地方来,以至这里经常弥漫着一阵阴湿而呛鼻的气息;冷风一阵一阵从这里穿过,让我禁不住一阵阵冷得打颤,好像我已经离开了人间一般。
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我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可以碰到他了。即便到此时他也没有移开直盯着我的双眼,他朝后退了一步,伸出了他的一只手。
这么一个孤寂的岗位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这是我说的),当我从那上面往下看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了。更不用说一个来访者是一件无比稀奇的事情,我猜是这样的;同样也不该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来访者吧,我想?作为我来说,我只是看到了一个人整个一生都被囚禁在了这么一个局促偏狭的范围之内,而且他最终获得了解脱、在这些庞大的构建之中发生了浓厚的情趣。怀着这样的心思我开始跟他说话;但是我远远不能确定自己运用准确的词汇;因为,除了我并不是高兴地挑起话头以外,这个男人的那付神情之中也有某些让我感到畏惧的地方。
他似乎很神秘地看向那个隧洞入口处的那片深红色的灯光,对着那里仔细地瞧了一阵子,好像那儿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一般,然后转过脸来看着我。
那片灯光是否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呢?或者不是呢?
他低沉着嗓音回答道,“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吗?”
令人震骇的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际,当我仔细看着他那双直盯盯的眼睛以及那张愁容满面的脸孔之时,这是一个幽灵,而不是一个男人。自从这一刻起我就在考虑,是否他的脑子受过什么病毒的感染。
接着,我也退后了一步。在我做出这个动作之时,我从他的眼光之中辨别出来某种潜在的畏惧神色。这样我的那个令人骇惧的念头就消失不见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说道,一边挤出来一丝笑意,“你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
“我是在疑惑不解,”他回答道,“是否在此前我见过你。”
“在哪里?”
他伸手指向他一直在看着的那片红色灯光。
“在那里吗?”我说道。
他注目看向我,回答道(可是没有声音),“是的。”
“我的好人,我在那里干什么?但是,就算是如此吧,我从来没有去过那儿,这个你完全可以相信。”
“我想我会相信的,”他回答道。“是的;我敢肯定我会相信的。”
他的神情松弛了下来,就像我本人一样。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我的问话,运用词语准确了当。他在那边有很多工作可干吗?是的;这就是说,他在那里有许多职责需要完成;但是对他的要求就是必须要认真细致地完成这些职责,只是对于具体的工作来说——体力上的工作——实际上几乎可以说没有。改换信号,调整那些灯光的颜色,时不时转动这里的铁把手,就是他所有需要完成的各种事项。至于说我所认为的那些长不可耐的孤独时光,他只是说他的日常生活已经形成了目前的这个样子,而且他已经逐渐对此由来已久完全适应了。他在这里已经自己发明了一种语言,只要通过手势就可以了解其中含义,也可以通过它粗略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称得上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种语言。他曾也经研究过分数和小数,也懂得一点代数;可是他自从作为一个小男孩以来,就对数字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难道对他来说他的职份之内必须要长时间地停留在那条潮湿难耐的隧道里,而且他从来就不会攀上两边的石头高墙去享受一点外面的阳光吗?好了,这个要看当时的时间与情形来定。在某些状况之下铁道上的事情不像别的一些事情那么紧张,同样的在日间或者晚间的某些时刻里一切也都正常无虞。因此在一些天气好的情况下,他的确会选择时机上升到比这里阴影笼罩的下处更高一些的地方去;可是,由于所有的时间里他都必须要屏心静听他的电铃的召唤,而且此时更要聚精会神万分注意铃声的响起,他的放松心情也就不像我所想象的那么轻松怡人了。
他把我带进了他的那个小亭子间之中,那里有一个火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本值班笔记,随时他都要在上面做一些记录,还有一个带拨盘的通话机械,一些杂物,以及那只他刚才提到的小铃铛。在确信了他会谅解我对他的受教育状况的评价,而且(我希望自己也许不会对他有所冒犯)或许他的这个状况要高于他的目前身份一些之后,他评论说在这方面一些轻微的不和谐的例证还是存在的,这在一些聚集大量男子的团体之中并不稀见;他曾经听说在工厂车间里面,在警察队伍里面,甚至在唯一剩下的凶暴来源之地、军队之中,情形也都大多如此;而且他也知道,或多或少的,在任何一个大一些的铁路行业之中更是如此。他曾经是一个,年轻的时候(要是我可以相信的话,就坐在这个小棚屋之中——他根本不可能的),一个学习自然哲学的学生,曾经听过这方面的课程;但是他后来却把这门学问撂荒了,没有抓住瞬间即逝的珍贵机遇,一下子荒疏过去再也没有重新振作起来。他对此毫无怨言。他曾经为自己做成一张床,并在那上面躺了下去。另外再做一张的话也为时未晚。
我在这里简要叙述的这些话,他当时说起来神情之中是平静的,他那无比庄重的神色映现在我跟火炉之间。他在说话之间时不时要插上“先生”这个用语,特别是当他谈到他的年轻时光的时候,好像是在要求我理解他之所以会成为他现在的状况而不是别的某种情形。有好几次他被他的那只小铃铛的响声打断,不得不停下来过去察看发来的信息,之后作出应有的回答。有一次他必须要站到门外去,当一列列车经过时挥动小旗子,与火车司机进行一些口头交流。在他的职责运作之中,我发现他极其严谨而警觉,一有动静迅速地停下他的谈话,直到要做的事情做完为止才会重新打破沉默。
一句话,我应该把这个男人看作操持这项职责最为安全的一个人来看待,但是就在他对我说话的这段时间当中他有两次面容沉重地停了下来,转过脸去看着那只并没有发出声响的小铃铛,接着把小亭子间的门打开(此时这扇门为了避免有害的湿气侵入是关着的),远远地看向隧洞入口处那片红色的灯光。在这两次情形中,他回到火炉边时,脸上都挂着一丝无法解释的神情,对此我注意到了,却无法做出解释,此时我们已经不可能进行下去了。
当我站起身来离开他时,我说,“你几乎让我相信我遇到了一个非常满足于自己的人。”
(我害怕自己这么说好像是在引导他继续说下去一般。)
“我相信我以前是如此的,”他回答道,声音压得很低,就像他起初开口说话那样;“但是我心里很烦恼,先生,很烦恼。”
他也许会想起他所说的那些话,要是他能够的话。他刚才说了这些话,然而,我立即就想起来了。
“为什么?你烦恼什么?”
“这很难说清楚,先生。这很难很难说清楚。要是你以后还会来拜访我的话,我会想法告诉你的。”
“但是我已经明确表示自己还会来拜访你的。你说吧,应该在什么时候?”
“我在清晨很早的时候离开,而我会在明天晚上十点钟再来,先生。”
“我会在十一点来。”
他谢过了我,然后跟我一起走到了门外。“我要用我的白色灯光照着你,先生,”他说,还是那奇怪的低沉嗓音,“直到你找到上面的路为止。当你找到上面的路时,不要大声喊出来!而当你到达顶上时,也不要大声喊出来!”
他的神情似乎让这个地方在我看来更加寒冷了,但是我除了一句“好的,”以外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而当你明天晚上再次下到这里来时,不要大声喊出来!在分别之时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是什么事情让你喊道,‘嗨!在下面!’今天晚上?”
“鬼才知道,”我说。“我这么喊了一句就使得——”
“没有使得什么,先生。就是你喊的那些话。我非常了解这些话。”
“我承认这就是那些话。我说出了这些话,无疑的,因为我看到了你在下面。”
“没有别的原因吗?”
“我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那你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超自然力以某种方式把它们传达给你的吗?”
“没有。”
他跟我道了晚安,然后举起了手里的信号灯。我就沿着铁轨的下行线一边走了过去(心里有一种很不适的感觉,仿佛一列火车正在我的背后隆隆驶来一般)直到我找到了那条小径为止。爬上去的时候要比下来时容易得多,我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我的旅馆之中。
按照约定的准确时间,我第二天晚上再一次准时踏上了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入口处,正好听到远处的钟声敲响了十一点。他正在底下等待着我,开着他那盏灯白色的灯光。“我没有大声喊出来,”我说道,当我远远地走近他的时候;“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随便你吧,先生。”“晚上好,那么说,来握一下手。”“晚上好,先生,好的握一下手。”我们一边握着手一边肩并肩走向他的那个亭子间,走了进去,把门关上,在炉火边坐了下来。
“我已经决定了,先生,”他开始说道,此时我们刚一坐下来他就俯身朝前,用一种比低语高不了多少的语调说道,“你不该再次问我是什么东西让我感到烦恼。昨天晚上我是错认你为别的什么人了。这个让我感到烦恼。”
“是这个错误吗?”
“不是。是别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他像我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他的脸。他的左臂总是横在脸面上,而他的右臂总在挥舞着——猛烈地挥舞着。就朝着这个方向。”
我的眼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着,这个动作就是他一条作势摇动的胳膊,仿佛很激动很猛烈的样子,“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把路闪开!”
“就在一个月光如水的晚间,”这个男子说道,“我正在这儿坐着,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喊道,‘嗨!在下面!’我惊跳起来,从门里朝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隧道附近那片红色灯光里站着那个人,就像我现在给你展示的这样挥动着手臂。那个声音好像由于呼喊而有些嘶哑了,只听这个声音不停地喊道,‘注意了!注意了!’然后又一次喊道,‘嗨!在下面!注意了!’我把我的信号灯提起来,扭亮了红色灯光,一边朝着那个人影跑过去,一边喊道,‘出了什么事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在哪儿?’这个人影我看到就站在隧洞的暗影之外。我急忙走上前去凑近了看他为何要把衣服袖子遮挡在脸面上。我疾步跑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去把那条袖子拉开,这时他就不见了。”
共 11 86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狄更斯,英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他的名字虽不是妇孺皆知,但是其对世界文学史的贡献不亚于莎士比亚。他出身贫寒得以接触社会最底层人物,在《雾都孤儿》里通过刻画富人弃婴奥利佛的悲惨遭遇,抨击了小人的狂妄和富人的虚伪,是第一部社会批判小说。成名作《大卫.科普菲尔》也是通过孤儿大卫的身世揭露了多层社会画面,司法界的黑暗腐败、当官的对人民的盘剥欺压。狄更斯的笔触犀利,真实,生动,严谨。但是今天这部充满悬念的《信号员》倒是不曾听说过:在荒凉、孤寂,陡峭的路基边有一个恪尽职守的信号员,他在隧道旁的红色信号灯处不止一次发现了幽灵,随之都有命案发生,当故事的主人似信非信正要一探究竟时,信号员命丧之前他所描绘的场景中。是幻觉是猜测抑或是情景再现,故事嘎然而止,空间留给了主人和读者。感谢曲新同老师新年伊始把这么好的作者及故事翻译给我们。推荐欣赏(:海棠)【江山部 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9:45:07 狄更斯,英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他的名字虽不是妇孺皆知,但是其对世界文学史的贡献不亚于莎士比亚。他出身贫寒得以接触社会最底层人物,在《雾都孤儿》里通过刻画富人弃婴奥利佛的悲惨遭遇,抨击了小人的狂妄和富人的虚伪,是第一部社会批判小说。成名作《大卫.科普菲尔》也是通过孤儿大卫的身世揭露了多层社会画面,司法界的黑暗腐败、当官的对人民的盘剥欺压。狄更斯的笔触犀利,真实,生动,严谨。但是今天这部充满悬念的《信号员》倒是不曾听说过:在荒凉、孤寂,陡峭的路基边有一个恪尽职守的信号员,他在隧道旁的红色信号灯处不止一次发现了幽灵,随之都有命案发生,当故事的主人似信非信正要一探究竟时,信号员命丧之前他所描绘的场景中。是幻觉是猜测抑或是情景再现,故事嘎然而止,空间留给了主人和读者。感谢曲新同老师新年伊始把这么好的作者及故事翻译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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