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文重新检视调整和确认自身

——在长篇小说《河床》研讨会上的答谢辞

尊敬的陈建功主席

尊敬的各位领导、专家：

新年伊始，在北京异常寒冷的冬天，我内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我真诚地感谢中国作协重点办、湖南省作协、花城出版社、《花城》杂志社在此举办我的长篇小说《河床》研讨会，感谢你们对拙作的精辟分析、诚恳批评和悉心指点。你们深厚的学养、卓越而犀利的眼光，必将给我的创作带来的深远的启迪，我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慢慢消化，吸收，成为滋养我一生的精神资源。另外，我也要感谢这次没能来参加研讨的许多评论家老师，还有那些我无缘结识但已给拙作写了许多评论的评论家们。深谢了！

每一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基本视野。这种本质决定了我同自己的精神故乡无法割裂的关系。许多年来我用心地、一以贯之地感受着这片土地，故乡的河床让我充满了叙述的冲动和 ，浩荡恣肆的大河，丰厚的原生态的河床，厚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整个写作的过程，我都感受着那片精神的河床带给我的热烈饱满的淋漓元气，充盈的原始生命力流贯其中，这不是我的笔力所能及，有一种源于天生万物的力量，以磅礴的气势突入不同的时空，驱使我的叙述以多层次叠加的方式反复穿插，甚至可以听到各种叙述的声音。这也让我认识到世界的多重意义和复杂性。无论从它的多义性、多重象征性到隐喻层面的表达，还有它的许多意象，都是认知和理性难以抵达的，而艺术的最佳状态，即难以言说的状态。我在创作这部作品时无疑也是处于我最佳的精神状态，那一刻我已经完全属于自然和时间。

我无法从理性上去解析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小说，我觉得，它可能在写作之前很久就开始叙述了，而在长达三年的构思和写作过程中，文字只是让一切变得逐渐清晰起来。这是我在写作过程中的一种独特感觉，感觉就在现场叙事。甚至，感觉就在我写作的同时，我叙述的一切也正在同时发生，这种写作和生活的同时性很有趣，可以互相碰撞，互相激发灵感。而许多的感受，实际上是在写作之后才察觉到的。有人问我，对我的新乡土小说产生重要影响的作家是谁？我说，不是小说家，而是诗人勒内?夏尔，这位年轻时积极投身于超现实主义运动的诗人，逐渐认识到，“词语是材料，心灵和技艺的介入是奇异的转化力量，转化之后，才有诗境，才有生命的强度”。他的诗，也始终呈现为一种贴紧生命的运动，既达到了一种神秘的状态，又避免了晦涩。如果真的存在永恒的生命意义，那么，永恒的文学抑或经典意义的文学必然是沿着对个体生命的体贴、沿着自我灵魂图腾的叙写。我会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通过对乡土经验的细腻记录和感性触摸，对人类精神家园的重建，回溯生命的精神源头，重新检视、调整和确认自身，由此而调整出一种与时俱进的精神姿态。

作为一个自由写作者，没有单位，没有任何生活保障，在完全靠纯文学创作的微薄稿酬生活的状况下，中国作协重点办给予了我不遗余力的支持，我深知，在纯文学日益边缘化的今天，你们也不容易，你们对我及广大作家的扶持，令我有相濡以沫的感觉。作为重点扶持作品的直接受益者，我深感这一优秀制度的设计，它给我这样的底层写作者带来的精神鼓励从一开始就要远胜于资金的扶持。而从另一方面看，文学艺术的本质，永远是属于心灵与信仰的，因此，这些年来的自由写作生活，虽然清寒，却也让我感到分外的超脱、自在与平静。有人说“小说不是大说”，我却是把每一部小说都当作“大说”来写的，凯尔泰斯说，我的写作是为了延续我的生命。而我，更愿意把他看成奥斯威辛集中营的一个受难者，然后才是一个作家。小说之大，就是正视生命这样悲壮而庄严的意义。

在新的一年和未来的岁月里，我将继续克服自身的局限，不断寻求自身的超越，以此来回报你们对我的厚爱。我的文字，无论何时都不会在那些腻味的生活和无聊的游戏中耗尽精力。捍卫每一个汉字的尊严，把每一个汉字写端正，将是我毕生的追求。

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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