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贵阳返家途中所见所感新韵br反复风波体系

（一）祭司的自述

“刀者，到也。以斩伐到其所乃击之。”我沉思了片刻，终于在竹简上写下这样一行字。在这个国家里，我就是法，我制定规则，所以，一切都必须严谨。

我叫殷墨心，我是一个祭司，在我们这样的国家里，国家大事只有两件，一件是祭祀，一件是征战，而这两件事情，我都必须担负起责任来。

前代祭司告诉我：“黄帝采首山之铜，始铸为刀”，可是他们也同时告诉我，“刀”，主杀伐，是不祥之物，君子人远之。

这让我很矛盾，难道黄帝他老人家，是把不祥带到人间的始作俑者不成？人间，究竟是先有了“刀”，然后再有了征战和杀伐；又或者是先有了征战和杀伐，然后再有了“刀”呢？这是个问题，作为一个祭司，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它给弄明白。

可是，作为祭司，我是有着洁净而不可侵犯的身体的啊。我的前半生，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把刀。因为，他们告诉我，那是污秽的，我不能碰，如果不幸碰到了，就会引起刀兵之祸。

天子重剑，不喜佩刀，但是，天子却构筑了中原大地上规模最大的铸刀院，对刀的规格要求极其严格，锱铢必较。他将全京城所有的奴隶、囚犯，都发去了铸刀院，以求铸造出更多的利刃，供他穷兵黩武所用。

不知道为什么，天子认为铸剑师都必须是品行高尚的君子，但是却让一些粗蠢凶悍之人去铸刀，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想把暴戾或是怨毒之氛，都铸入刀中吗？

我觉得，我必须去铸刀院看看，亲自解开这些谜，我总觉得，刀，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二）我的自述

都说刀剑无情，可蠢顿的人类，又怎会知道，在坚硬的外壳之下，蕴藏着一颗柔软而多情的心。

是啊，刀的心。

我叫刀奴。

男人说：“女人是花。”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这是对的。因为，在这里，男人的话，就是真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女人就必须服从男人，但是，我知道，女人必须屈服。因为，男人是强者。

男人总是喜欢美貌的女人，就好像谁都喜欢好看的花。

美貌有很多种的，清秀、柔美、娇媚、高雅……，只要你拥有了其中的任何一种，就总会有一个男人喜欢你的。就好像花，谁都有自己认为最美丽的一种花。

可是，任何一个美貌的代名词，我都不曾拥有过。

男人说，女人的一生中，总有一段时候，她是美丽的。可是，我似乎生来就不曾美丽过。

所以，男人说，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男人是对的，因为他们永远是对的。我是丑陋的，丑陋得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我还是活了下来，一直到我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男人还是让我活了下来。

也许他们只想让我自生自灭，却不想亲手把我杀死。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猜也许是因为，男人们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这就是漠视。就好像人们的目光总是被娇嫩的鲜花吸引，而从来不会注意卑贱的野草一样。

不过，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其实原因不只如此。我之所以能平平安安活到三十岁，是因为我会一样手艺，我的手艺很好，甚至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好，所以，他们暂且留下了我的性命。

我会铸刀。

刀，是一种兵器，带着无穷的杀意。男人们认为，杀气是会伤害人的健康的，所以，如果你是男人，而且是大雅君子的话，你是不能铸刀的。

不过，铸刀的却大多都是男人，他们都是贱民和囚犯。女人也是贱民，而且女人生来就是贱民，可是女人却很少铸刀，因为女人大多都被男人们像花似地采回去，安置在家里了。女人也有铸刀的，比如我，因为我实在太丑陋了，没有男人愿意要我，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去铸刀。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铸刀的技术越来越高明了，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弄不明白。比如说，在我看来，铸刀和铸剑的方法完全是一样的，可是为什么铸剑就是一件高雅的事情，高雅得只有君子才能做。

我在三十岁生日的那天遇见了他。

他是个君子，他不仅是个君子，而且还是个祭司。

（三）祭司的自述

我根本不去理睬管事的劝阻，我就是要踏进那如地狱般阴森恐怖的铸刀院。管事劝阻了三次，但是我都回绝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后果会怎样，可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召唤着我，我进去了，鬼使神差。

幽深恐怖的屋子，四周都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一些形状如鬼魅一般的男子匍匐在我的身前，如果这里还不算无间地狱，那么哪里算？我的耳畔仿佛听见，火焰中有无数的怨灵在挣扎哀嚎，我的思绪一片空白。

身边有铸造完毕的刀，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散发着凄冷的光。我们这个国家，是中原第一个掌握铸造铁剑技术的，铁，是世上最黑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种金属，我确认这一点。

所有的刀都是一模一样的，那是大将军根据实战经验亲自制定的，一分一毫都不差，每把刀上都铸有工匠的名字，如果差了分毫，这个工匠就会立刻被处死，这是天子的规定。

我随手拿起其中的一把，顿时感觉到，这把刀的与众不同。我把它放到眼前，炭火的光芒映照在上面，居然形成了夺目的光晕。在这把刀上，我看不到怨毒的诅咒，听不到哀怨的哭泣，有的，只是一片安宁，和一丝淡淡的哀怨。

“这刀，有名字吗？”我问管事。

“刀怎么会有名字呢？”

是啊，刀是卑贱的，可是，我却不这么想，于是，我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刀，也应该是有名字的！”

人群中，一个身影微微地抬起了头，又旋即低了下去。这惊鸿的一瞥让我终身难忘，因为，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子，居然，居然会有这般沉静如水的眼神，明澈透亮，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

我瞥了一眼手中的刀，只有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才能铸出这样的刀来。

刀柄上刻着这样两个字：“刀奴”。

（四）我的叙述

在我们这里，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件是和别的国家打仗，另一件，就是祭祀。

他叫殷墨心。

我不知道他的官有多大，只知道很大很大。因为，在他要进入铸刀院的时候，我看见管事劝阻了三次，当他进入铸刀院的时候，管事命令我们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不准抬起头来。

他进来做什么，我不清楚，因为我当时低着头。

让我终生难忘的时刻来到了，他亲自把我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手里拿着我铸的刀。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奴婢叫刀奴。”

“你铸的刀很好。”

“谢谢大人夸奖。”

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铸刀院。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别人对我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吃到了生平的第一根肉丝。

在我心目中，墨心大人，就是神。

（五）祭司的叙述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月冷星稀的夜晚再次来到铸刀院。白天我的举动已经被我的对头知道了，他们去向大王告密了。我知道，他们把今天下午敌国军队几乎全歼我天子军队的责任全都推在了我的身上。

乌云遮住了淡月，也遮住了我的本命星，我知道，我的噩运到了。天子一定认为是我去了污秽之地，所以才有了军队的惨败。也许，我必须流尽我的鲜血，来清洗我的污浊。

为什么，我竟然会不由自主地再次靠近这个地方，铸刀院，我的不幸开始的地方。

我再次看见了那个女子，那个长得极其丑陋的女子，嫫母、无盐看见了都会汗颜的吧，可是，我却情不自禁地向她走过去，因为，我眼中看见的，只有她那双无邪的眼睛，双瞳剪水，如盈盈秋水一般，却又如此深邃，仿佛隐藏着无穷的秘密。我忍不住想要去探究，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六）我的叙述

睡前，我独自倚靠在铸刀院的栅栏旁，向远望。这里，是我能够走到的，最远的地方。因为我是铸刀院的奴隶，奴隶是不能离开铸刀院的，除非，你死了。

远远地，我看见了一个人影，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是他，墨心大人。

我知道我应该回避的，可是我就是迈不开步子，因为我想见他。哪怕犯下不赦之罪，我也想见他。

终于，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我马上匍匐在地。

“起来吧。”他温柔地说：“没有旁人的时候，你不必行此大礼。”

我恍如梦中。平生第一次，我受到了别人的尊重，平生第一次，我感到原来我也是一个人。

我爱上了他。其实我也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才咀嚼出这就是爱的滋味的，因为，我们两个其实只见过三次面，一次在铸刀院，一次在栅栏边，还有一次，在，在刑场。

“十月十日上刑场，刑场搭在高台上，秋风瑟瑟格外凉，笛声呜呜断人肠。”

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他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吗，难道大人也会犯错吗？

本来，我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我不配，我是贱民。

可是，祭司的死法是与众不同的，他要亲手把利刃插入自己的胸膛，让鲜血流干，而他身上流出的第一滴鲜血，将送给他所指定的任何一个人，而我，就是那个被指定的人。正因为如此，我平生第一次，走出了铸刀院。

在刑场上，他说了生命中最后一段话，他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可是我却觉得，他是在对我一个人倾诉衷肠。

他告诉我，他是被奸人陷害的。如今的国家正在和别国打仗，屡次打败，有人说，那是因为作为祭司的他，用心不纯的原因，因为他作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不能沾染一丝一毫污垢的人，居然去了铸刀院，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亲自检验那些用于战争的刀是否打造得够锋利，可那毕竟是个肮脏不堪的地方，一个祭司是不能去的。他们把打败仗的事都归咎在他的身上，他们还说，作为祭司，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法力。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他决定用死，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我倒是觉得，他死得分文不值。活着多好啊，像我这样的烂命一条，尚且偷生，有一条肉丝吃我就很高兴了，他又何必去死呢。

也许，他不能不死吧，他的仇人们会使出更加恶毒的手段逼他死。与其这样，倒不如以祭司的身份，死在祭台上，维护一个祭司最后的尊严。他要把自己纯洁的鲜血，献给上苍，来平息这场战争。

祭司毕竟还是祭司，即使是死，也要死在高高的祭台上。

虽然，别人都说，那是祭台，能死在祭台上，是无上的光荣，可是在我看来，这无比高尚的祭台，只不过是一个夺人性命的刑场。

因为，生命是如此美好。

他亲手把刀 自己的胸膛，并且把流出的第一滴血，给了我，然后流尽了自己的鲜血，死了。

（七）祭司的叙述

是的，我已经死了。

在临死前，我把我的第一滴血，送给了一个女子，一个很丑的女子，但是，她却有一双盼若琉璃的美目。

她那温柔的目光，好像一把灵秀的小刀，瞬间，就在我的内心深处，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可惜，我已经死了，作为一个祭司，我应该已经早就看透了生死，可是，为何我的心中，居然有着留恋。

我只是为了去探究一下，“刀”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却不料，被一个铸刀的女子误了今生。然而，我不后悔，我想将记忆带入来世。

（八）我的叙述

回到铸刀院，我还是日复一日地照旧铸刀。但是我不再像以往那样毫无感情地重复着机械劳动，我变了，变得热爱铸刀了。因为，我要为自己铸一把刀，为我和大人铸一把刀，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做事。

我一点一点积攒着铸铁，很多年过去了，我只积攒了一点点的铁，要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有规定的，错了一丝一毫，都会被处死，所以，天知道我积攒这些东西有多么不容易。

我渐渐地老了，因为我的胳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有力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决定开始铸刀，铸一把世上最小的刀。

百年难遇的机会来了，新登基的天子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决定让铸刀院的男人们都去聆听他的教诲，只留下我一个看守炉火，因为，炉火是不能熄灭的，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来看守它，而且，我是女人，管事认为我不配聆听训导。

我取出铸铁，放进炉子里煅烧，我知道我必须快，必须赶在他们回来之前铸成，要不然我就活不成了。

看上去，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对我来说，却是可以博一博的，因为，我相信，我是世上最好的铸刀匠，而且，这把刀，是为我和大人铸造的。

应该把大人的鲜血铸造在刀里，想到这里，我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原本有一滴鲜红的液体，那是大人的鲜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鲜血早已干了，只留下些许的红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人的血渍，我心里突然感到酸酸的，我的眼睛里突然充盈着一种水样的东西，而且，它们情不自禁地自己淌了出来。

我流泪了，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流泪，泪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滴进瓶子里，血渍就溶化在了泪水里。

我把掺着鲜血的眼泪倒入了铁水里，我要把我一生中最钟爱的东西，铸造在这把刀中。

刀铸成了，这是一把三寸余长的小刀，我想它会是世上最薄的刀，它薄得几乎是透明的，在它的中心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小圆点，中间色浓，四周色淡，最淡的地方，隐隐泛着些许的红光，我知道，那是大人的鲜血。

一把刀，通常是没有名字的，因为，刀是卑贱的，可是我今天要给这把刀取一个名字，因为，我听见过，大人曾经说过：刀，也是应该有名字的啊。

我突然想到，那黑点位于刀的正中，不正像是刀的心吗。听男人们说，人都是有心的。大人的名字叫做墨心，好吧，就给这把刀取名叫墨心吧。

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回来了，我太专注于我的墨心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知道，我私自铸刀，是难逃一死的。既然如此，我愿意像大人一样，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心中默念，墨心将是一把与众不同的刀，任何人都不能，都不能用它来伤害生灵，除非，除非是迫不得已，要牺牲自己的生命。

我把刀扎入了自己的心脏。

这是一把世上最锋利的刀，我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刀就扎入了我的体内。我猛地一使劲，把刀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在这一刻，我感觉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的死法，和大人一样。

阳光洒遍我的全身，暖洋洋的，迷迷糊糊中，我看见透明的刀身上映照出了我的模样，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自己的面容，其实，我还是挺漂亮的。

在闭上双眼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人间最美的东西。

（九）我们最后的呓语

“大人，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人间最美的。”

“刀奴，我也知道了，刀，也可以是神圣而崇高的。”

忠臣血、烈女泪，这本就是人间最美。

共 54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篇别出心裁的小说，用一种不同于常理的述说方式，生动地展示了一段忠臣血、烈女泪的故事。小说用一个地位崇高的祭司和一个地位卑贱的铸刀女的心里话，来展示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两者之间融合得恰到好处，没有冗长，也无脱节，让人在平缓的情节中感受紧张和痛苦，看完之后还有一种对历史、对人生的思考，相信所有读完此文的人都明白，人间最美的，是忠贞！小说构思独特，语言简洁却又颇有味道，细细读来，回味无穷，有一种古龙小说的味道。不错的小说，推荐阅读。【编辑：故事中人】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者206160047】安庆白癜风医院哪家好单独补悦而维生素D滴剂内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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