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市井人家短篇小说
文章来源:沧州文学网 | 2019-08-19
我调到冯大里办事处担任主任后不久,就遇到了一件难缠的家庭纠纷事。
晚上十点多了,福来临饭馆的小老板宋银刚来找我,说是他们饭馆要打烊关门了,一个吃了一碗馄饨的老太太还不肯走,要在他们店里过夜。
“这天,贼冷贼冷,我们倒不是怕丢了什么东西,是怕老太太冻坏了。老太太不走,我们也关不上门,伙计们也下不了班呢!”。宋银刚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指说。
我认识这个饭店的小老板,就和他开玩笑说:“是不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太好了,或是馄饨做得太好吃了,人家真来了个‘宾至如归’,到了家里了,当然不想走了呗!”
“哪里是宾至如归呢,老太太趴在桌上硬哭呢!”宋银刚认真地说。
我觉得奇怪,问:“是不是老太太没带钱?要是没带钱,一碗馄饨就算你孝敬老人了。你要真舍不得,我替……”我说着把手伸进羽绒服袋里,做出了一个准备掏钱的样子。
“李主任,看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老太太什么样子?不是个讨饭的吧?”
“不是,不是,老太太有八十多岁了,穿戴都是很不错的,买饭掏钱时还掏出个呢,从衣着看,也不是缺钱的人,咋会是个讨饭的呢?”
“咦,你越说越奇了,走,咱去看看,到底是因为啥?有啥困难?由咱办事处帮助解决!”
我和宋银刚来到他的小饭馆,看到两个当服务员的姑娘正围着一个老太太,三个人在说些什么。老太太已经不哭了,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老太太的确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了,头发都全白了,上身穿了件新新的紫色隐花羽绒服,下面穿了条藏青毛尼裤,脚上是双棉皮鞋,那鞋也有八九成新。走近来看,老太太虽然满脸折子纹,但耳朵上还戴着金耳环。看样子这个老太太还是比较讲究的,联想到刚才宋银刚说的老太太还有,我判断,这样的老太太绝对不会是个讨饭的。
“老太太,这是我们办事处的李主任,您有啥冤情给李大主任说说,李大主任是咱市的人大代表,是个热心厚道人,你有啥难处李主任会帮你解决的。”宋银刚指着我向老太太介绍说,其间对我多有谀美之词。我佩服这小老板会说话,一举两得,几句话给就我戴上了高帽子。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我。
“老太太,我是咱们办事处的李学益,你有啥事给我说吧,我替你做主!”我拉了张凳子坐在老太太对面:“老太太,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为啥事伤心呢?”
“我叫高松梅,住在察院街十三号。老头早就不在了,我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原来在煤矿上班,大前年不在了。我在老二家住,今天老三和老二吵架,老二要赶我出门,我没地方去,心里生气,就在街上转悠了一天了!”
我暗自说,老太太头脑还很清楚,这么大岁数了,说话清清楚楚,年轻时可能是个很精明的人呢。
“老三和老二为啥吵架了,他俩吵架为啥要撵你呢?老二是怎么撵你的?”
“老三接到他姐夫的短信,说:妈的停机了,家里的座机也打不通了。老三就找老二说了些赖话,老二就生气了,说他要走哩,上深圳去找他孩哩,不在家了。”
老太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老二说他走哩,他不是撵我是啥?他走了我还咋住在他家呀?我这么大岁数了能住他家吗?”
“唉,老太太,恐怕是你多心了吧,他走他的,他也没说撵你呀?”
“李主任,你不知道呀,去年,老二就是用这种办法撵我的。去年他把行李搬到他们厂里吃住,再不回去。我没有办法才去了我二闺女家。今年,他耍的还是这一套,他不明说撵,我懂的!”
“老太太,你家老二是干什么的?老三是干什么的?”宋银刚插话道。
“老二是下岗工人,老三也是下岗工人,现在老二老三都打工。老二是看大门的,老三在纸厂干活。”
“噢,一个是下岗工人,另一个是工人下岗,跟我一样!”宋银刚在耍贫嘴。
我白了宋银川一眼,又用手推了他一下,他就去别处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我问:“老二走了你就不能住了?那老二媳妇呢?”
“媳妇,老二媳妇!那才不是个东西呢!老二要是走了,我还能在她家住?”
“老太太,你看他们是开饭馆的,忙活了一天了,也该下班了,是不是我送你回去?有问题咱明天再解决?”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我就在这坐着,要不我就在街上坐一夜,”老太太执拗地说。
“要么我送你到你老三孩那里?你老三孩住在哪里?
“我不去,老三孩待我不好!要是他待我能好,我会不跟他?”
我心想,老太太这个家还挺复杂:老三不好,不能跟,跟老二,老二又撵他。这是个啥关系呀?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话不假。
“你那俩闺女都住哪里?要不先去闺女家吧?”
“俩闺女都在外地。”老太太又要抹眼泪。
我看看说不动她,就说:“要么,我送你先到咱办事处招待所住一夜,明天咱们再处理?”
“那中!”老太太答应得很痛快。
我掏出,拨打司机的,叫他马上到福来临饭馆来,把一个老太太送到招待所安置住下。
在等车来接的时候,俩个女服务员给老太太端了一杯开水,和老太太又拉上了话。
“老太太,你这羽绒服怪好看的,是活里活面的吧?谁给你买的呀?”
“是活里活面的,波斯登的,是大闺女买的。”
“老太太,刚才看见你拿个,你还会玩呀?这是谁给你买的呀?”
“这也是大闺女给买的。我不会打,只会接。出来时忘充电了,没电了!
“老太太,你大闺女在哪里呀?咋不找你大闺女去呀?”
“大闺女在石家庄,今年都六十四了,退休快二十年了,有病呀,得靠女婿伺候。女婿也快七十了,也有病。我去了,女婿一个人伺候不了呀!”
“老太太,二闺女呢?”
“二闺女在漯河,没工作,在商场打临时工,没多少钱,这金耳坠就是二闺女买的!”
“还是闺女好呀,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不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宋银刚又凑过来看热闹了。
等了一小会,我的司机来了。我把老太太领到招待所安置好,等老太太睡下,我交待服务员明早给老太太买早点。直到十一点半,我才回到办公室。
2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了一个干事,按照老太太提供的地址和姓名,找到了老太太的三儿子。
老太太的三儿子叫李鹏飞,原是中转站的职工,下岗后在造纸厂打工,一个月有一千一、二百元的收入。
三儿子住在冠家巷老煤炭局家属院的公房里。
三儿子住的不是正式的家属房,是过去的办公楼改的家属房。办公楼的房子都是一间一间的独立体。老三住的由两间过去的办公室改造成的。两间屋子原是两间独立的办公室,各有一个门。后来,住户的主人封了其中的一间的门,只留了一个门进出,在两间屋子的隔墙上开了一个门,就形成了一个里外间的格局。
大概住户主人嫌面积不够大,又以两间屋子的山墙为起点,把山墙向前接了三、四块楼板的距离,上面盖上了楼板,又建了一个大门,这样一来使原来只有三十几平米的面积增加到了六七十个平米。
我们来到李鹏飞的住处,敲了好长时间门,里面才传出了一个刚睡醒的声音。我们说明来意之后,听到里面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之后,从门缝里探出了一个青黄驳杂满脸烟色扎了个小辫子的脑袋。
进屋之后,我的感觉是好似来到了一个垃圾场。
环顾一下,客厅里长短沙发和茶几都有,电视、光碟机、音箱也赫然在目。卧室里,实木大立柜、平柜也顺墙摆了两排。但是,所有的平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要说有铜钱那么厚,似乎有些夸张,但足以覆盖了柜子的原来颜色,让脏今兮、灰蒙蒙一统天下。烟灰缸里是垒得高高的满满一缸烟头,有十几颗还被挤出来散落在外面。地上是一地啤酒和矿泉水瓶子,有二、三十个之多,横七竖八躺着,像激战之后战场上相互叠压的死尸。墙角里还堆了两件散开的矿泉水。
干事再次向老太太的三儿子介绍了我们的来意之后,我开口问李鹏飞:
“昨天,你和你二哥为什么吵起来?”
李鹏飞说:“我昨天接到我姐夫一个短信,短信上说‘老妈的停机了。’我一打,的确是停机了,我又打我二哥家里的座机,座机也打不通,我就火了!”
“那火什么呢?”
“你不知道呀,他就是用这种办法向兄弟姐妹要钱呢!他以前就是这样子的。”
“啊?”我表示很不理解,“你详细说说。”
“我二哥叫金奇山,俺俩是同母异父。我和俺妹李雨玲是一个父亲,大哥金奇峰二哥金奇山和大姐金绮云是一个父亲。我和二哥原来都是中转站的职工,单住垮了之后,俺们都下岗了,生活都很困难,我二嫂搞家政,我二哥年年过年时都是市工会慰问的对象,上过好几次电视呢!我妈跟着我二哥过,我姐和我妹子都在外地,她们挂念老妈,想念时就打个问候问候,我大姐就给妈买了个。老二呢,他一遇到啥困难,他一没有钱花了,就把妈的关了或停了,把家里的座机也拔掉,叫她们打不通,叫她们着急,她们一着急就得打老二的,我大姐和我妹都不大愿意和老二打,大姐给我妈买就是想直接和老妈说话。老妈一打不通,座机也打不通,她们就得打老二的。老二就趁机说自己怎么怎么了,需要什么什么钱,我姐,我妹子就只得打钱给他了!”
“你二哥还有这么些曲曲呀!”听了这么多我才听出了点意思。
“去年,他喝酒差点把一只眼喝瞎了,他就把线拔了,我姐我妹就都给他打钱。今年前些时,他中风,面神经麻痹,半边脸帖着膏药,没法去门卫上班了,又来这一套呢!他动不动就拔线,所以妈的和他家的座机一打不通,我就知道他又耍心眼哩。我脾气不好,和他吵了几句。也就是这点破事,还惊动了您们,不好意思了!”老二李鹏飞装出一脸羞涩的笑意。
“噢,是这,那为啥你们弟兄吵几句嘴,他要撵你老妈呢?这有你妈的啥事呀?”
“他女人不愿意老妈住他家,撵过不止一次了。他听他女人的话。他说他去深圳找他孩去哩,就是叫老妈走哩!他去年把被窝搬到他上班的厂里,吃住都不回去,我妹只好把老妈接去往了几个月。今年又来这一套。他知道老妈跟他,离不开他。他不叫跟他,他一撵老妈,老妈一哭,我姐我妹心疼老妈,就慌了,大家着急,就打钱安抚他。昨天下午,我姐说,又给他打了两千元。他现在可能就不说撵老妈的话了,保险就不吭声了。”
“你姐你妹,她们日子过得还不错吧?”张干事问。
“我妹在金店上班,是个临时工,一月也才千把元,今年三月份时,还卖丢了一根链子,被两个小偷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趁机偷了去,要赔商店一半损失,月月扣五百元,现在一月才开五百元。”
“你姐家情况咋样?”
“我姐今年六十四岁了,退休十九年了。每月有一千七百元退休金,可是一身病,每月光吃药这一项都花不少钱。况且大姐生活都不能自理了,都得靠我姐夫伺候,他们给老二的钱也全是我姐夫省吃俭用省下的。”老二麻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也怪不容易呀,都退休快二十年了,一身病,娘家还有负担。”我感叹。
“我二嫂那人,除了知道亲她孩,别人死活,包括我二哥的死活都不在她心上。我二哥几次大病,她放着钱不往外拿,都是兄弟姐妹凑钱给老二治病。这次,她孩要结婚,问她要钱,她一次就给打去了五万,说明我二哥去年有病时,她不是没钱,她是把住不出,叫我们兄弟姐妹凑呢。他孩要结婚,就把家里斟倒的可干。我二哥面神经麻痹,买膏药都没钱,还是我妹子从漯河买的万应灵膏药给他送回来的。我二嫂有个奇怪的想法,她觉得我二哥和孩子的事都是我们兄弟姐妹的事,都得给这些兄弟姐妹们搁到肩上。比如,他孩上大学,大家都花了钱。那时,我大哥金奇峰还活着,给了五百元,我二嫂还嫌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她孩上学,我大姐前后大概花了五六千,也没落出个好。一件事满足不了他们,就说赖话。我二哥听他女人的,也可没良心,一次他想叫我姐给他买什么深海鱼油,我姐说她那里比俺这贵,没给他买,他一大早就打气我姐,说他算卦了,我姐的病过不了年。老太太在他们家,连用充个电,不等充满,二嫂看见也不吭气就给拔了。冬天冷,我姐给老娘买个电热扇,还得另外给他们寄电钱。”
和老太太三儿子谈话后,我们又来到老太太二儿子家。
老太太二儿子叫金奇山,不巧出门去了,所幸他老婆在,我们既然来了,也就找她聊一聊。
老二金奇山住的楼房虽然很破旧了,倒是正式家属房。房子很小,总共也就三十平米多点。一间大点的卧室里,放了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立柜,就没有空地了。一间更小的卧室,也只能放一张床而已。也有个小客厅,放了一张双人破沙发和一张长条茶几后,几乎都没有其他的地方了。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是没有转身的空间,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把胳膊夹紧点,不然不是撞住啥就是绊住啥。
共 9 79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是,这个李主任却是个能人,却比清官还厉害。一桩错综复杂的家庭纠纷,由一个饭店小老板引出。听了老太太的一番诉苦,暂时判断不了的李主任,先解决当务之急,把老太太连夜安排了住处。第二天,走访了引发纠纷的两个儿子家,三儿与二儿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把对方损的不行。而明智的李主任从双方的话语里,推断出两者所说都是事实,也断定小三是个混混儿的主。引申到家庭教育问题,老太太不明事理,纵子如杀子。家庭教育的失败,实是引发纠纷的祸端。“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信矣!最后点明,这家的问题,一是经济,一是教育。最终归结到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应该齐头并进,同步发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经之所以难念,大概都能归结到作者所说的那两个问题上。文章叙事有度,条理分明,最后的剖析清楚明白,很有说服力。荐读!【:玉心】【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70 15】
1楼文友:201 - 09:52:46 市井人家,琐碎家事,在作者笔下,竟能如此分明!感谢赐稿流年!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2楼文友:201 - 22:55:1 感谢玉心老师如此精准的点评!问好老师了!
楼文友:201 - 15:01:27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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